人凶手始终没有冲进来。
看着这对新人转过身,即将对拜之时,林晓兰看着堂外只是静静坐着的乡亲,她忽然之间绝望了,她知道,她的男人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来搭救她们母女了,但她实在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再落入痛苦的深渊。
新娘在老妇人的搀扶下缓缓弯下膝盖。
这一刻,林晓兰再也看不下去,迅速起身后,飞也似的冲了上去,将新娘的红盖头掀落,甩飞出去,眼泪似雨水般滚滚而下,紧紧抱住少女哭喊道:“女儿,娘亲就是死,也不愿看见你嫁给杀父仇人!”
一瞬间,李有德大惊失色,转而又怒不可遏,骤起一掌拍在林晓兰后背。
“嘭”的一声闷响。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妇人哪能受的起一个修士暴怒下的一击,即便这一掌在李有德看来已经是对自己丈母娘一再的手下留情,可林晓兰仍旧直直吐出一大口殷红鲜血后,身体立时瘫软了下去。
“娘!”
失去父亲的女儿,眼看着又要失去自己的母亲,等少女慌忙将林晓兰抱在怀里时,林晓兰的呼吸已然极其微弱。
李有德愤懑不已,指着林晓兰破口大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坐在这个位子,真是太抬举你了,要不是老子看上你的女儿,早就该让你跟你家男人团聚了。”
感受到妇人的体温逐渐冷却,少女的心也随之沉入海底,顿时流下血泪,她懂,很快她便是孤儿了。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那样的本事,她恨李有德,明明是亲人,却为什么要手足相残,她忽然也恨那个少年,即便那是她的希望,若时间可以重来,她宁愿他没有出现,那样她被沉江后,大可不必经历这样的痛苦,她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看着最爱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自己。
终于,一道惊讶到无以复加的声音忽然在整个大堂里回响起来。
“林姨!”
等夏樊踏入大堂内时,他的眼里看到的仅是一个少女和少女怀里抱着的一个妇人,妇人静静地躺在少女怀里,只不过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
眼前的悲惨场景,令少年措手不及。
“腾”的一声,身形高挑,姗姗来迟的少年猛然跪在地上,一边跪着向前挪动,一边用力磕着头自责道:“林姨对不起,秀霞对不起,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我该死…”
熟悉的声音,日思夜想的声音终于在喊少女的名字。
可现在,少女只是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待看清来人后,极为勉强的苦笑了一声。
怎奈何这笑声太过凄凉,笑得仇人毛骨悚然,笑得少年的心一痛再痛。
瘦弱至极的少女一边迎面走来,朱唇微启,如她的母亲平日里等待着父亲归家之后说的简单话语。
“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少女对情爱一事懵懂以来最羡慕自己父母亲的三个字。
她咧开嘴角,忽然笑了,原来,她也是有机会向自己喜欢的人说出这三个字的。
李有德看着少女脸上伴着血色泪痕的笑容忽然愣住了。
少女没有再看李有德一眼,自顾自的抱起母亲逐渐冷却的身体,朝着门外缓缓走去。
她知道,这次,她的父亲已经在家里等她们了。
或许,这次,也该换她的父亲站在门外喊一句,“回来了…”
待少女走过跪在地上的少年身边时,她吃力的蹲下身,眨眨眼,缓缓摊开满是血迹的手掌,夏樊定睛望去,那竟是一颗早已熟透的红豆。
这一刻,沾染了血的红豆分外妖艳!
这颗原本已经有些干枯的红豆是少女从一个绣着“秀”字的香囊上摘下来的,其实,在送别少年的前一晚,少女强忍住困意,熬夜绣了两个香囊,一个送给了少年,一个留给了自己。那一日,她躲在四人不远处的树后,目送着少年在阳光下头也不回的远去。
那一日,她辗转反侧,只有握着香囊,抚摸着上面的红豆才安然睡去。
那一日,她与朋友坐在江边的大石上闲聊,朋友憧憬道:“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个大英雄。”她听完后不置可否,心里却浮现出少年瘦弱的身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低头默默呢喃道:“我也是。”
这一日,太匆匆。
………
少女抱着妇人走到堂外,门外立时一片哗然。
少女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太阳,须臾之间,恍若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灿烂的阳光温柔的落在少女身上,可她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
“爹爹,妈妈,女儿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