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您放心吧。我不离这院子。德雅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来办。”
德雅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在场的几个人,包括夏夕在内都觉得很难受。这时候的德雅鲜嫩活泼,生机勃勃,她一定能够平安无事地生了这个孩子吧?她会没事吧?夏夕始终无法忘记德闵的冤屈和绝望,理直气壮地不恕。可是这一刻,危险像只恶虎横卧在德雅眼前,原本念念不释的那点仇怨,忽然变得微不足道。从被休妻的危险边沿转回来,大半年里她独自一个人在努力,期待着这个孩子能够帮她挽回丈夫的心。如今这个孩子带给她的会是什么?生机还是死亡?
数数过来之后遇到的女人,德雅原本高高在上,一夕之间翻倒在地。姜云姬何尝不是如此?堆金铺玉的大小姐被没见过几次的爹爹害得好惨。自己与许静璋观念上南辕北辙,一丈之外他即是别人的夫,让她始终不敢将心托付。静琳即便贵为皇后,能不能幸福却从来不是家族长辈考量的内容。还有丫丫,茫茫人海中寻觅,大海捞针,不知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了局?
即便她们都能顺利地得其所爱,短暂的温柔之后,最终还是要像今天的德雅,走到悬崖边上,舍命为男人延续子嗣。
这个时代里,女人身如飘絮,谁不是命运的蝼蚁?
感慨与忧伤沉甸甸地压在心上,这天是她感觉中最漫长的一日。
过了午后,德雅那边呼痛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一次与一次相隔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产婆说话的声音很大,传过来,清晰无比。
夏夕在自己屋里,倒是乐意伸把手帮点忙,但是她从未经历过生孩子,什么都不懂。
心里只是满满的恐惧。德闵的娘是生孩子死的,捷哥的娘也是。算年龄都死在十□□岁的花季。这时候没个剖腹产手术,胎位不正都是要命的事。
午饭时,她偷空过去看了一眼德雅,阵痛间隙,她勉力吃了一小碗饭,可是很快就吐了,产婆鼓励她再吃,德雅倒是听话,又吃了一盅蒸蛋,转头又吐了。至此,她像是回到了逃难的路上,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红糖水都要吐出来才算完,产婆眉头紧锁,申嬷嬷也一脸严峻。夏夕不懂,看着这两副脸色更是觉得害怕,再看许静瑜,觉得他木呆呆的,不像个活人。
她赶紧派丫头去了一趟上房,老太太立刻过来了,看着夏夕和老七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神气,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稳住了,什么状况都没呢,看看你们俩这副样子,反倒吓坏人。”想了想又说,“德雅实在吃不下就别勉强了。我生你二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吃什么吐什么,勉强吃了更难受。等觉得饿了以后再吃吧。想吃什么顺口的你就说话。”
德雅点点头。
“别怕,每个女人生孩子都要经历这种阵痛,现在疼得要命,孩子一落地你就忘记了。祖祖辈辈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知道,老太太,我娘生了四个孩子都好好的,我也一定可以的。”
老太太倍感宽心,“这么想才是好样的,自己给自己打气,胆子放正,女人生孩子就跟鸡生蛋是一个道理,瓜熟蒂落,自然就生了。”
德雅的表现衬得夏夕胆小如鼠,她除了害怕就没别的感受,自惊自怪之下,下定决心要跟老七分手,她怕死得很,绝不想在这里生孩子。
晚饭时分,德雅的宫缩变得十分紧凑,隔上三两分钟就要经历一阵,疼痛发作的时间也变得更长了。产婆这时候禁止她行走,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她褪了裙子和中衣,让她躺在床上待产。
夏夕和许静瑜呆在堂屋里,钱姨娘放心不下,也过来陪伴。她一来,夏夕马上有了撒娇的对象,窝在她跟前,把冰凉的手塞在她怀里,让她帮自己捂着。
钱姨娘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我真的害怕。”夏夕觉得孤独。这年代人们把这种毫无保障的生育看做正常,她的惧怕与惊慌无人能懂。
“我知道了。本以为你留在这里能给八爷宽心壮胆,现在你这副样子反倒添了惊吓,还不如呆在自己屋里呢。”
夏夕心说,我也想啊,但是屋里什么都能听见,德雅的叫声听得她头皮发麻,呆在自己屋里跟这里没区别啊。
这时候通往卧房的门帘一掀,产婆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径直对许静瑜说,“禀告八爷,孩子怀得胎位不正,您得有个思想准备。”
许静瑜慌了,“什么准备?怎么准备?”
“正常情况孩子应该是头向下,生的时候脑袋先出来。现在胎位不正,能看见孩子的屁股,所以我们先得想办法把胎位转得正回去,这个事需要给您事先打招呼,弄不好就是难产。”
许静瑜还没说话,屋里另外一个接生婆忽然叫了出来,“呀,臀位。”
这位接生婆的声音里带着两分惊慌,可这两分惊慌落在德雅的耳朵里就成了十分,以她不多的生育知识也能明白,胎位不正,她遭遇了可怕的难产。一时间,惊慌,恐惧,无助,绝望像头漆黑的猛兽,吞噬了她所有的信心,她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捏着德雅的生死,也是命运之神。这章会不会又被批判圣母心?熬了大半夜,直接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