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秃毛野狗在雍都南城前方游荡着。那一片区域原本都是平整的农田,这个时节,本来是庄稼抽苗的时节,地上应该铺上一层绿绿的地毯,田埂之间行走着荷着锄头的农夫牵着哞哞叫唤的耕牛,耕牛的背上坐着横吹牧笛的童儿。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梦中才能出现的场景。地上横七竖八的挖着一道道壕沟,一个个略加伪装的陷阱,一堆堆土方碎石,凌乱堆放着的拒马,鹿角,黄的土,灰的石成了这片区域的主色调。
野狗在四处转悠着,不时低头嗅一下地面,伸长嘴巴在泥土之中翻拱着,以期望能找到一些食物。
这只野狗的眼睛泛红,不时抬头看一眼隔着一道护城河的那高高城墙之上持枪而立的士卒,然后又低下头,专注地寻找着什么。
这是一只流窜的狗,而且很显然,它有了极其丰富的在地下寻找食物的经验。在雍都城周围,对于嗅觉灵每的狗而言,这一段时间找到食物并不困难。
因为土下,往往便埋藏着他们可以裹腹的东西。
那是一个个战死的士卒。
那些尸体埋得很浅,有时候甚至只是草草地用点浮土遮盖一下了事。对于饿疯了的这些野狗而言,只要吃下了第一口,那么以后便有了无穷无尽的食物。
这些被埋在地下的战死士卒一个个瘦骨嶙峋,但这只野狗却吃得膘肥体壮。
野狗拱翻一阵泥土之后,便被抬头看一眼城上的士兵,或者他有过被追逐的经历,所以对人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只有在确认安确的距离之后,才会又去专注的寻找他的食物。
城上的士兵也在看着这条狗,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顿难得的美食。城中粮食控制严格,只有在上城值勤之时,才能勉强吃饱,平时,都是靠着稀粥度日。在城中,别说这么大一只狗了,便是老鼠窝,只怕也要被掏尽杀绝了。
军队还能勉强吃上饭,城内的百姓,实则已经到了捱命的时候了。每日发下来的口粮,只能让人吊着一条命,但却还要承担沉重的劳役。
所有人都要为守城而付出自己的力量。城中所有的人都在为制作守城器材而忙碌着。
一名士兵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长弓,眯着眼睛瞄准了半晌,却又颓然摇了摇头,太远了,隔了一条护城河,那条狗距自己这里早就超过了两百步,长弓根本没有这么远的射程。
“要不下城去?”一名士兵伸着长长的舌头舔着嘴唇道。几个士兵找来了两个筐子,系上长长的绳索,将筐子挂在城外,开城门他们自然是不敢的,无令开城这是要杀头的,但呆在筐子里坠城而下却是没有问题的。
两个士兵手持弓箭坐在筐子里,城头上一群士兵也兴奋地聚拢了过来,有些人准备放绳索,有些人对着远处那支似乎一无所觉的野狗指指点点,仿佛那已经是他们碗中的美食了。
筐子里的两个士兵都是射术精良的家伙,只要让他们靠近到百步以内,这支野狗便难逃被一箭毙命的下场。
终于可以吃肉了!不少士兵咽着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野狗。
野狗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昂起了头,但却不是看向城头这边,而是看向遥远的地平线附近,看了一阵子,似乎又有些疑惑,竟然跑上了一个土堆。
眼前什么也没有,但野狗却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一般,呜呜的低鸣起来,那是一种他熟悉的感觉。
野狗仰天狂吠了一声,跳下土堆,撒开四腿,飞快的向着左边狂奔而去,先前觅食的时候那高高昂起来停摇摆的尾巴,此时竟然紧紧地夹在了屁股之后。
野狗突如其来的莫名逃窜让城上的士兵发起了声声叹息,这时节,看到一支还在奔跑的肉食可真是不容易,大官儿们或者还能间天吃上一点荤腥,他们却只是希望不要在半夜里饿是醒过来就满足了。
不等士兵们感慨自己运气的不好,城头之上的他们,却在下一刻呆住了。视野的尽头,一条黑线陡然出现。他们迅速地移动着,转眼之间,便将他们完整的形态呈现在了士兵们的眼前。
骑兵!高高飘扬的大明日月旗迎风招展。
骑兵的身后,更多的黑压压的步卒正在向前推进,步卒队列之中,无数的攻城器具林立夹杂其间,缓缓的向着雍都城方向移动。
旋即,隆隆的战鼓之声传来,伴随着战鼓的,是昂扬的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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