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风是个性情中人。他到最后都没明白为什么平时跟自己关系不怎么好的莫大先生要为自己出头杀了费彬。要知道那可是蒿山派的重要高手。拿着五岳令旗来的。他死在衡山没回去,又不是刘正风杀的。衡山上还有谁能杀得了他。就好比门牙少了一颗一样。那左冷禅不可能猜不出。这可是莫大有摆明了在站队,是个天大的口实。
猜想中,刘正风是个爱好音乐的人。而莫大先生的二胡拉得也好。关键是这两个人对音乐的观点不同。比如刘正风到死的时候,还在说,“师哥奏琴往而不复,曲调又是尽量往哀伤的路上走。好诗好词讲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好曲子何尝不是如此?我一听到他的胡琴,就想避而远之。”这恐怕也是两个人关系不怎么好的关键。
搞音乐的人,大多固执。莫大先生偏偏又是兼职搞政治的人。所以他的音乐中多数透着现实的无奈和凄凉。刘正风一直不能懂他。这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差太远。刘正风是个性情中人,骨子里不现实的浪漫东西太多。跟魔教长老也能交朋友,只要音乐好,就能一块儿睡着聊。这是个天真豁达的人。他家里又自幼有钱,可能自幼养成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性子。跟什么左冷禅、岳不群、莫大完全不通调儿。到死时曲洋说,“可惜一曲《笑傲江湖》传不下去了。”他却说,“这世间既然有了这一曲。就算以后没人知道。也没什么。”
而莫大先生是个活在现实中的帮派首领。他是要问柴米油盐的人。他武功再高,却比不了左冷禅,实力再强,强不过蒿山派。所以曲风怎么可能阳光得了。又谈什么《笑傲江湖》。跟刘正风、曲洋这种幻想派完全不是一类的人。
虽然他也有时跑到荼楼去拉二胡,收两个赏钱。估计那不是为了几文钱,是想试试有没有什么人能高山流水得知音。问题就是,比如在某章里。他一拉二胡,立即就有人骂,“鬼叫一般,嘈些甚么?”
这人是追求音乐的。所以被人骂也没使用暴力。但其中憋屈肯定是有的,“想老子,如此写实的音乐曲风,居然没人肯听。刘正风这厮跑去跟人吹萧,却死活不肯跟师兄和一曲二胡什么的。”也是个音乐人的坏毛病。
堂上众人正在争执之中。
此时,忽听得后堂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喂,你这是干甚么的?我爱跟谁在一起玩儿。你管得着么?”堂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怔,听口音应该是个极小的女孩。
张辰心里知道,这应该就是曲非烟了。这应该是张辰在笑傲中印象最深,也婉惜的一个女孩。一个聪明过人,刁钻古怪。比之黄蓉也不惶多让。却十分可惜的死在了费彬手中的小丫头。她死时甚至还在跟令狐冲说笑中。实在是太让人痛心。
这时又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给我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许乱动乱说,过得一会,我自然放你走。”曲非烟道:“咦,这倒奇了。这是你的家吗?我喜欢跟刘家姊姊到后园子去捉蝴蝶,为甚么你拦着不许?”
那人说,“好罢!你要去,自己去好了。请刘姑娘在这里耽一会儿。”曲非烟道:“刘姊姊说见到你便讨厌,你快给我走得远远地。刘姊姊又不认得你,谁要你在这里缠七缠八。”只听得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妹妹,咱们去罢。别理他。”
那男子道:“刘姑娘,请你在这里稍待片刻。”
刘正风这时原本在大厅里跟人争执,愈听愈气。寻思:“哪一个大胆狂徒到我家来撒野,居然敢向我菁儿无礼?”
张辰在人丛中往后面看。那刘正风的二弟子米为义闻声赶往后堂,见师妹和曲非烟手携着手,站在天井之中,一个黄衫青年张开双手,拦住了她二人。
曲非烟此时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白居易有一首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是一个降落凡间的精灵。张辰看了心下摇头不已。这一天不管怎么说,都要顺手救了。
那后堂上,米为义一见那人的黄色衣服,认得是嵩山派的弟子,不禁心中有气,咳嗽一声,大声道:“这位师兄是嵩山派门下罢,怎不到厅上坐?”
那人傲然道:“不用了。奉盟主号令,要看住刘家的眷属,不许走脱了一人。”这几句话声音并不甚响,但说得骄矜异常,大厅上群雄人人听见,无不为之变色。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事情已经十分明白了。蒿山派是来杀人的。刘正风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活命。但关键是刘正风自己并不明白。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私事。
堂上的刘正风大怒向蒿山弟子道:“为何如此?”那人转头道,“万师弟,出来罢,说话小心些。刘师叔已答应不洗手了。”后堂那汉子应道:“是!那就再好不过。”说着从后堂转了来,向刘正风微一躬身,道:“嵩山门下弟子万大平,参见刘师叔。”
刘正风气得身子微微发抖,朗声说道:“嵩山派来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齐现身罢!”
他一言甫毕,猛听得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几十人的声音同时叫了出来,声既响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惊。但见屋顶上站着十余人,一色的身穿黄衫。大厅中诸人却各样打扮都有,显然是早就混了进来,暗中监视着刘正风,在一千余人之中,谁都没有发觉。
而此时,后堂又走出十几个人来,却是刘正风的夫人,他的两个幼子,以及刘门的七名弟子。每一人身后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匕首,抵住了刘夫人等人后心。
定逸师太第一个沉不住气,大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太欺侮人了!”
蒿山弟子道:“定逸师伯恕罪。我师父传下号令,说甚么也得劝阻刘师叔,不可让他金盆洗手,深恐刘师叔不服号令,因此上多有得罪。”
刘正风朗声道:“众位朋友,非是刘某一意孤行,今日左师兄竟然如此相胁。刘某若为威力所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左师兄不许刘某金盆洗手,嘿嘿,刘某头可断,志不可屈。”说着上前一步,双手便往金盆中伸去。
蒿山弟子叫道:“且慢!”令旗一展,拦在他身前。刘正风左手疾探,两根手指往他眼中插去。那蒿山弟子双臂向上挡格,刘正风左手缩回。右手两根手指又插向他双眼。蒿山弟子无可招架,只得后退。刘正风一将他逼开,双手又伸向金盆。只听得背后风声飒然,有两人扑将上来。刘正风更不回头,左腿反弹而出,砰的一声,将一名嵩山弟子远远踢了出去。右手辨声抓出,抓住另一名嵩山弟子的胸口,顺势提起。向堂下掷去。他这两下左腿反踢,右手反抓,便如背后生了眼睛一般,部位既准,动作又快得出奇,确是内家高手,大非寻常。
嵩山群弟子一怔之下,一时无人再敢上来。站在他儿子身后的嵩山弟子叫道:“刘师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杀你公子了。”
刘正风回过头来,向儿子望了一眼,冷冷的道:“天下英雄在此,你胆敢动我儿一根寒毛,你数十名嵩山弟子尽皆身为肉泥。”此言倒非虚声恫吓,这嵩山弟子倘若当真伤了他的幼子,定会激起公愤,群起而攻,嵩山弟子那就难逃公道。
张辰在人丛中听了,却心里摇头,若左冷禅只这一点儿手段。那不光不能从杀刘正风中得好处,而且还会使得整个舆论对蒿山派不利。传出去就是“蒿山派不讲道理,还威胁别人家的老幼子女。”今后想再号令五岳剑派,恐怕也难。问题是,左冷禅要是这么蠢,怎么可能混得到今天。
刘正风接着一定要洗手。而此时突然银光闪动,一件细微的暗器破空而至。刘正风退后两步,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那暗器打在金盆边缘。金盆倾倒,掉下地来,呛啷啷一声响,盆子翻转,盆底向天,满盆清水部泼在地下。
同时黄影晃动,屋顶上跃下一人,右足一起,往金盆底踹落,一只金盆登时变成平平的一片。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拱手说道:“刘师兄,奉盟主号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小猫这时在耳边跟张辰小声说,“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第四师弟费彬。”
张辰心想,“正主儿到了。”这一天来的其实还有左冷禅的两个师弟,丁勉和陆柏。不过,这个费彬是所有人中最讨厌的一个。原作中就是他杀了曲非烟。
接着是蒿山派的另外两位高手一齐出场。大厅里黄影晃动,两个人已站到了厅口。站在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定逸师太等认得他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却极高极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鹤手陆柏。这二人同时拱了拱手,道:“刘三爷请,众位英雄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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