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老渔夫叹息一声,望着地上两截断剑,难免伤春悲秋起来:“取过再多人的命又如何,只要始终锋芒毕露,折断是宿命难逃。”
杨培风眺望陆府深处,“老而不死为贼。陆畋是,你也不例外。但好在他已经死了,而你,马上也要死了。”
渔夫发出一句冷笑:“谁生谁死,天老爷说了才算。”
杨培风喃喃道:“可我常听人说,官老爷比天老爷大。在扶风城,好像我比官老爷还大一点。”
篾匠的飞刀完完全全嵌入气墙,可又丝毫伤不到人。他从买剑人身上感到危机,十分好奇,“没听说扶风有你这号人物。”
“姓江。”买剑人淡淡说了一句,转头叮嘱杨培风,“事因我而起,便由我善后。”
银票确为某人从柳府窃来,几经辗转落到酒垆掌柜手中,迫使杨培风不得不承认剑杀窦牝。
“江姓?”渔夫望向一胖一瘦两名乞丐,“没准儿几百年前,你们还是一家人。”
“错了!江氏只出卑鄙小人。如他这般坦荡君子,只有半个。”瘦乞丐走出暗巷,乱如鸡窝的毛发,大喇喇敞开的枯瘦胸膛,再有挥之不去的恶臭。
唯一能将其与杀手联系起来的,只有那双灰白色令人生怖的眼睛。
两个乞丐,一个瞎子,一个聋哑。
渔夫阴恻恻道:“可君子要挡小人的荣华富贵,你会杀吧?”
“当然,毕竟我也是半个卑鄙小人。”
瘦乞丐刚说到“人”字,已闪身至台阶下,破烂的衣袖内抖出一支细小铁锤。他挥臂狠砸,势大力沉,竟撕扯得雨幕扭曲。
渔夫卷了一个雪白的剑花。
飞刀又至。
鞭炮声响起。
街道中,气宇轩昂的探花郎迎面走来,扑通一声,竟是旁若无人地跪下。
砰——砰——砰!
叩首三次。
杨培风站起身,快步走下台阶去扶。
“敬谢杨公垂听。”
陆健长跪不起,高捧一纸丧帖,朗声道:“陆氏第二十一代家主,陆畋,于庚辰年九月初九,重阳节子时仙逝。”
“陆探花,节哀顺变。”杨培风拍了拍陆健肩膀,轻声笑道:“我这里有点小事,就不送了。”
其实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很怪异。他与陆畋,真不熟。
陆健站起身,再次作揖。
五年前,杨老太爷阖然长逝,杨培风作为杨氏独苗,同样在陆府跪了一次。而平日与对方相看两相厌的祖父陆畋,也未敢甩出一个脸色。
数百年间,杨陆两家就隔着一条街,守望相助。
磕头是他尽陆氏子孙的本分,拱手作揖方才是对兄长的尊敬。
他如果对杨培风磕头,太无礼。
而这种事,其实陆氏中人,真对杨培风做过。
那边四人在激斗,陆健神色凝重,询问道:“用我帮忙吗?”
他提着一柄剑来的。
闻言,杨培风不禁想起诸多往事,“老太爷在的时候经常有客人。我招待他们,可又不善言辞,往往就问,南山的春茶吃不吃?老槐树的松花酿喝不喝?又或者问抽不抽烟,抽的话我去卷一些。诸如此类的话。”
“问客杀鸡的事儿,杨培风做就做了。至于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千万使不得。”
话虽说了,杨培风见对方就要拔剑,仍是轻轻将其按住,道:“窦牝是太子一脉,你在朝为官,不妥。”
直到此时,陆健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少年时,就敢剑杀太子少保的存在。
可他没来及多做感慨,却听杨培风又道:“当然,探花郎执意为民除害,也不失为一桩义举。倒没什么,只怕他招架不住,横死在杨府,连累我替其收尸。”
那边,买剑人不悦。
三条杂鱼,还需盘外招?
霎时间,只见其气势大振,剑招变得诡谲,“刺啦”一声,渔夫整个右臂飞出,鲜血喷涌。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当篾匠感到疼痛时,他的小腹已是一片湿热。
“剑入天心!”
几人瞳孔大震。
“撤!”
瘦乞丐暴呵,往同伴身边狂奔,铁锤撒手,只求一线生机。
稍有犹豫,万劫不复。
又见银光一闪,篾匠舌底飞刃激射。
他伤更重,强稳住心神将渔夫的断臂捞在怀中,再没半分气力。老渔夫紧抓其右肩,几个起落便逃得无影无踪。
说来可笑,几名刺客各自的看家本领,竟只为自己活命。
说好的杀人盈野呢?
结果不必看,撒腿跑路便是。
跑得快今晚喝酒吃肉,跑得慢过几天请全村人喝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