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和一批医护人员跟随着一同出发,带上了所有的医疗器械:麻醉、止血、绷带、观察凝结的低倍显微镜、烈酒等等。
这是个混乱的年代,世界的思维方式正开始由地区的“地区即世界”这个概念的世界主义朝着民族主义转换的年代。
在世界被帆船联系在一起之前,地球是一个分散成各个“世界”的世界。天子与朝贡体系的“世界”;教皇与天主教国家的“世界”;共和国与侯伯国组成的“世界”……
这种分散的“世界”正在被打散。西葡子午线的划分,算是欧罗巴“世界”观念的最后一次作用,随着英国宣布国教不和教皇有关后,欧洲的“世界主义”开始消失,再没有一个可以管理世界的法,率先开始了这种国度。
并且随着帆船将世界联系在一起,种种原本分散的“世界”都开始支离破碎,代之以新的国家新的体系。
谁先明白,谁先强大,谁就有资格主导这个新的世界体系,不管这个体系将来会发展到什么古怪而畸形的模样——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世界变大了而已,不管将来是跨国资本的世界主义,还是赤旗寰宇的世界主义,都是分久必合产生的一种以地球作为世界的世界主义的尝试。
但是想要涉足,就必须抛弃原本的“世界”,尽快融入或是干涉这个新世界的一切。
只是现在,并没有干涉的理由。国内不会有兴趣管这边的屁事,也就自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新体系的构建除了国力也需要积极参与,不要落后。
陈健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煽动民意增加影响力同时尽可能可以让他希望的、还没有到达的、另一个国家参与进来的理由。
不论能否成功,都需要尝试。
…………
前往海牙的路上,休息的时候,兰琪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做这个决定?”
陈健慨然道:“我是个善良的人。”
兰琪抿嘴而笑,问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陈健想了想不久前发生在马尼拉的事,反问道:“你说,现在咱们有照相术。假如发现了某个文明的国度,在城市屠杀了数万无辜的平民,以照相术辅以你的笔杆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果我把这个人抓住,并且送到‘文明的国度’到处展览,并且把被屠杀的这些人的祖国的礼部骗过来参与审判,算不算一个把那个国家牵扯进来的契机?”
兰琪摇头道:“难。如你所说,如果这些被杀的人身后,有个强大的国家,那么这个国家自己就会负责。如果并不强大,那么也就没有发言权。如果强大但并不管,你凭什么相信他们的礼部会出面参与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只是说一种可能。”
“那也得屠杀方的那个国家签署并且同意。”
“面子上会的,如果可以展示出救助伤兵的水平,对于伤兵和建立医院培训这种事他们至少会同意。我只需要一个借口,可以展开的借口。就像走私一样,一艘合法的船就够。”
“除了这些呢?”
“很多啊。这些教会宣传他们教义的时候,都是以救助治病为基础。那么我们宣传自由、民主、反封建、反教会、起义、平等、人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可以也用这个为基础呢?指望着他们总结出来这些观念,总是慢的。咱们可以做火堆上的油、灭火时的雨……”
已经大致上了解了欧洲此时形式的兰琪笑道:“你这是准备让这边乱成什么样?”
“不管他们,还有一个好处,可以稍微提高女性的地位。如果护理人员以女人为主,女性除了教师之外又多出一个很适合的职业,而且是可以赢得尊重与独立的职业。独立的经济才有独立的人、独立的工作才有独立的女性,我这是在想办法稍微提高一下女性的地位。”
兰琪呵呵笑着,说道:“恐怕还有一点吧,你是断定战争会打起来的。用这边的战乱来培养一批实践过、见过血、见过战场的战场医生和护理?”
“有些东西啊……不是读书就能读出来的。实践是最好的学堂。而且,有些东西有时候是不合情理的。比如当初如果不是林曦割了自己的手臂去尝试牛痘,而是花钱雇了另外的一个人,这是对的还是错的呢?前提是她并不知道是否成功的情况下。如今,一些缝合术,只能在死人身上尝试,国内安稳了几十年。那你说我的目的,其实是让咱们族群的医生用这些伤兵练手,促进医学水平的提升,是对还是错?”
兰琪摇头道:“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但又回到你刚才的话题,你所说的女性护理,被尊重的前提,是人命得到尊重,否则伤兵只是累赘与数字,女性的护理人员也就不会被尊重。你觉得……这些被雇佣的士兵,他们会被当成人吗?”
“如果不能,那就让他们自己或是后来的人、市民去追求他们被当成人的尊重。除开他们,还有别的啊,世界总有一些愿意救助别人、尤其是救助遥远的异域的人的人。而投入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影响力,为蓝翔技校多出一个学科,促进更多的女性成为职业的有工作的女性。不管能不能借助机会传播我们想传播的东西,都是值得尝试的,不是吗?”
“同族的事,我们还管不过来呢。”
“意识形态,可以作为武器,不需要我们的同族的生命,就能换来安稳的环境。而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煽动……不,不是煽动,只是告诉他们争取自己应该有的东西而已,我们是正义的。售卖一万支燧发枪,外加送出一万套如何建立秘密团体、人的权利、教会之丑陋、封建之压迫的书籍,可以做到两万士兵都达不到的效果。时间啊时间,我们要的是足够的、不受这边干扰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