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沙县附近的一个小小的救济站外,挤了两千多人,有人拿着棍棒维持着秩序,分批轮流地救助这些可能活下去的人。
每个人每天两碗粥或是一把炒米,确保这些人饿不死就行。
在这个救济站数里之外,是一片洼地,那里躺满了等死的人。
发动群众只是一种手段一个工具,目的未必是做什么,邪教起义同样也是用了这个工具。而这里将这个工具运用的目的,就是隔绝那些染了疫病的人。
在这些灾民抵达这里后,吃过了这一两个月的第一碗热粥后,就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疫病是会传染的,染了疫病大家都得死,希望大家互相举报染了病的人将他们驱逐出这里。
下命令的人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就是让那些人去死,也知道这会将人性中最为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
可是没办法,救不了。没有药,没有足够的医生,也没有预防或是消毒的手段,就算有也用不起。
短短两天之内,救济站中哭声连天。
染了病的孩子被人举报,或是直接被人扔到了数里之外的洼地中,给母亲一个选择要么活下来要么离开;病怏怏的老人被驱赶着离开了这里,一人送了一根白磷火柴头,告诉他们饿的受不了或是病的受不了的时候,就把火柴头吞下去,一下就死免得遭那么多的罪;为了保护自己染病妻子的丈夫,被一群人打死,扔到极远处的石灰场地中一把火烧个干净。
先来的并且没有病的轻壮很快被组织起来,靠着多吃两碗粥的力气,拿着竹竿成为了最为忠实执行这些命令的人。
三个入口都有这样的人守卫着,不经允许不得进入,必要的时候还要抬死人或是把活人扔出去,这样可以多换一碗粥。
这些不久前还是灾民、此时手持着竹竿维持秩序的人,就像是多云天气时云影与阳光的分界线。往前一步是光明,往后一步就是黑暗。
一幕幕人间的惨剧就这样不断地上演着。
短短十天的时间,陈健派到这处救济站的党内同志中,两个人精神崩溃逃回了福州,救济站的负责人在看到那些洼地中蛆虫满地的尸体后吞枪自杀。
新的负责人被派到这边,看过这里的情况,又亲眼去那片洼地看了一遍后,当天晚上就把这些没有经历过这样场面的人叫到一起开了个会,因为如果再不开会坚定这些人的想法,恐怕都会给这些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创伤。
这些人并不是没见过死亡,这是没见过这样的死亡。精神崩溃与吞枪自杀的人,出过海、见过沉船、组织过矿工运动、上过战场,但真正看到那些腐烂、发霉、半死不活的堆积在一起的人时,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了。
新的负责人到来的时候,救济站士气低沉,很多人一肚子的埋怨,当天晚上的内部会议中就有很多的不满和埋怨,也有觉得这样做是不人道的是残忍的。这不是一两个人的情绪,再坚强的人见多了这样的情况也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新来的负责人是个矿工出身,在南安的矿场中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事故,也被工友们分享过被困在矿井中吃死去工友尸体的故事,心理远比常人要坚韧的多。
听到各种各样的疑问,他反问道:“你们的疑问我也一样有,但问题的关键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讨论这些决定是否残忍。你们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没有的话,我们只能替这些人做出决定,为了更多人活下去。现在,我问,谁有办法?说出来!”
一干人不做声,他们不是没想过,但却知道真的是没有办法。
好半天,一个人起身道:“可陈健说,我们不要做上帝、佛陀或是安拉,抱着一种拯救的心态而来。按说,如果不是神,就不能决定这些人的死活。我就是觉得,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把自己当神了?我们让谁活谁就能活,我们让谁死,谁就要死?”
新的负责人摊手道:“我们不想有,但我们做的现实就是如此。如果是自我的选择,他们可以自救、抢粮、组织生产、如果官方不放粮就是抢粮仓。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甚至连组织在一起都很难。这时候能怎么办?我们救得了几千,却救不了几万。救下的这些人,是为了教会将来这些人如何组织、自救、再生产,让这种情况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