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别人讨好我是没用的。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其实自认为是非常多愁善感的那种人,由于受到毫无节制的宠爱而轻浮散漫,又多情又多变。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缺过爱,旁人向我施与的爱和善意并不很能打动我,这话说起来未免过分,然而事实就是这样,这种性情更类似一种天性:我不稀罕别人为我的付出。
如果我稀罕,那一定是因为我本来就渴求。
被哄得心满意足的钱铮乖乖跟着我,也没抱怨还没吃早饭之类的话,不时露出智力残疾人一样歪嘴斜眼的傻笑,值得庆幸,他还没有真的流出口水。为了速战速决我们走的是空中路线,飞啊飞啊飞,过程中钱铮数次飞到一半忽然熄火掉下去,全靠我提溜着他的后领子才稳住。
空有几百年的修为不会用,这么大个行走的钻石矿能坚持到见我还真是不容易。
我们飞得很高,所以地面的景色粗看都非常模糊,却又不至于模糊到成为色块的地步。像是距离我们很远的下方有很多唾手可得又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们时常看到,却懒得低头,一点儿也不关心。
飞在天上的感觉就像处于一个微凉的温度区间,让人警醒和平静。如果是在修真界,我能觉察到在同一片天空下御剑飞行的修士,他们总是竭尽所能地更融入天地,感觉近似于一片、一缕突兀的风;但在这里,最多的是更高处飞机的轰隆,而它们更像是暴.力拆迁队,所过之处不仅有噼里啪啦,还有嘭咚咔轰。
两者都不空旷,然而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我们降落在一条安静的街区,就是那种路不宽人很少的小道,房子也修得很矮,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有伸长枝叶的花儿,早起的老奶奶细致地浇花,看不见路过的我们,她身旁一只胖得瘫在花盆架上的大花猫扭头目送我们,眯缝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时间很早,阳光显示出清亮的、橙汁一样的金色。
我的人生是很扯淡,但世界是很美好的。
我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这很不想我能说出的来的话,但我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世界很美好,哪怕是不吝惜给我最大恶意的修真界,也多有慷慨激昂的正道弟子,一生都走在追逐光明的路上。
我只是很倒霉,又不够坚强。
归纳一下我从被前主人绑走之后的心态,第一阶段是痛苦和自省,对于轻信陌生修士的后悔;第二阶段是绝望和仇恨,因为自身已经承受了太多沉重的情绪,又没有胆量反抗强权,所以反而开始憎恶自己的弱势;第三阶段是茫然和爱,迷失于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完全被掌控所以关注他的任何举动;第四阶段最为平静,简直带着一种圣母式的自虐般的宽和——我试图原谅他,就像我试图原谅我自己。
在遇到他之前世界是爱我的,所以我也爱我自己;可遇到他之后世界不再爱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量爱自己。
那种全部身心都必须依托另一个人的无力感就像旱鸭子溺水一样令人无法忍受。何其讽刺,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还爱自己,甚至偶尔连“自己”这个概念都变得含混不清,但我居然还能爱他。
我爱他的时候,能看见别的东西,路边乞丐的微笑,强者的仁爱和怜悯;可我恨他的时候却是盲目的,我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我手中仅有的武器——那把杀死他的刀。
想一想,在他手下的日子是我最常思考的时光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古文人多落寞,一个身处逆境和弱势的人最容易成为思想深邃的人,因为他除了思想一无所有,文学如此,哲学、艺术更甚之。
我带着钱铮绕过一栋小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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