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严寒,百里长白早已尽数被冰雪覆盖,但唯有此地土壤仍是光秃一片,脚下岩石类似火山岩体,色泽黑褐,上面遍布坑洞无数,当世生的双脚踏在上面的时候,一股异样的气自地表涌向脚踝,那虽然是股暖流,但却让世生足底生寒。
这是什么样的怪气?世生心中一震,闭上双眼用心辨别,从脚下透来的气中,他隐隐觉出,这股怪气乃是数道气息相组而成,五行之气?不,要比那更加的纯粹,还有一股令人烟雾的恶意,那是太岁的力量,除此之外,竟还有一丝类似于灵子术的气息。
虽然这透出地表的气息十分微弱,但世生仍能感到这三股气息相互交缠抵抗,如三国大战般混乱不堪。直到这时,世生的额头不由渗出一滴冷汗,想想此山之下困着千年的鬼母妖兵,且经历了两次旷世激斗。话说这里曾经是一座高峰,但是大战过后,就被硬生生的拦去了一半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千年前的那场战斗因为太过久远所以暂且不说,但三十年前的那场战斗,此时世生真的能了解那是何等惨烈的场景,因为这片土地上还残留着当年的‘气’,闭上双眼,世生似乎能依稀见到两个绝世高手的身影在此地飞舞碰撞。
世生慌忙睁开了双眼,一颗心开始加速跳动,这,就是见证了一切的地方?
小白见世生在踏上了这片土地之后脸色骤变,于是便担心的询问,而世生对着她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便又跟着那仙鹤道长继续朝前行去,如此又行了两刻光景,那仙鹤道长将他俩引到了一处顽石之前,这才止步回头,对着两人发出两下哀声。
那块石头有半人高,形状也类似人之轮廓,北国的寒风与岁月的风沙将其磨平了棱角,世生愣愣的望着那块石头,接着,他心中郁结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只感觉一团悲意噎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同时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虽然没人解释,但天生的血缘告诉了世生一切,这块石头,便是他的父亲,当年的行笑道长所化。
行笑为了阻止与自己惺惺相惜的好友,以身结阵,重新封印了鬼国宫后,躯体则化成了顽石之像。虽然世生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如今亲眼瞧见自己生父的结局时,他仍忍不住心中伤悲,只因先前那梦幻般的三次旅途,他曾时空穿梭回到当年的北国,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并见证了他们的相识相爱。
时空的错乱感再次传来,前一刻行笑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可三十年弹指一挥,此间世生再与他相见,见到的,却只能是一尊冷冰冰的石像。
光阴残酷,还是命运残酷呢?
小白知道世生的身世,也知道当年的战斗,所以此刻见世生浑身发抖,便默默的牵起了他的手,世生回过了神来,对着小白无力的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而就在这时,那仙鹤道长又开始长鸣了起来。
世生不明其啼鸣之含义,但小白却懂,当时小白在听了几声仙鹤道长的话后,便惊叹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数年前的那一夜,仙鹤道长曾想以一己之力保护斗米观,但谁知那一夜它遇到的,竟是当年好友少彭巫官的后人。仙鹤道长见证了两个乱世,更见证了当年第一代乱世三杰的情谊,身为三杰的好友,它自是不能与秦沉浮对阵,而感知造物弄人,曾经三个好友的后人如今竟落得相残之局,仙鹤道长心中悲痛万分,无从选择下,这才飞离了斗米观。
可它虽然已经离开了仙门山,但是它放不下心中对故友的情谊和承诺,于是,再几经波折之后,这才回到了千年前的最后战场之上,也就是长白山。
既然不能守护朋友的家业,但最起码也要替他守护他心中的牵挂吧。
所以自那之后,这仙鹤道长一直在这雪山之上守着这鬼国封印,一守便是数年。而它腹部的伤,便是之前那第一个太岁所致。
话说在与世生等人决战雪山之前,应妖星现世的最初那名太岁,曾回到了长白山,而就是在那时,他遇见了仙鹤道长。
仙鹤道长从那不速之客身上闻到了千年前的熟悉恶意,明白曾经的敌人又卷土重来,于是不由分说便上前与其拼命,它虽然本领高强,可势单力薄又如何能斗得过那太岁妖星?
不出几招,仙鹤道长就受到了久违的重创,但即便如此,它仍没有再逃,因为它之一生只会为情谊而逃,面对着生死时,身为野兽的它只会选择拼命一战。
万幸的是,当时它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存粹的‘恶意’,那第一个太岁受因果的误差,导致了降生时出现了矛盾的人性,这件事咱们前文已经讲过,那时的它还不是完全的邪恶之魔。所以在见到这野兽被自己重创仍拼命挡在一处石像之前时,太岁也没对其再下杀手。
因为那个太岁本无释放鬼国妖兵之意,也许当时的它来到此地只是因为心中迷茫,而仙鹤道长不惧生死的表现倒也让它十分欣赏,所以,当时的太岁并没有杀它,只是安静的躺在了封印之上闭目冥思,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心得到开解。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听小白讲到了此处之后,世生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师叔祖一直守在这里啊。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不由得又有些心酸,只见他摸了摸那仙鹤道长身上的白羽,然后对着它轻叹道:“真是难为你了,斗米观已经不在了,你却还是护着他,你的心意,祖师他一定会明白的…………”
为了曾经的友谊,它守诺了千年之久,世生曾亲身见证了那千年前的因果,所以,如今在面对这仙鹤道长时,他怎能不心生崇敬呢?
世生的话仙鹤道长能否听懂暂且不得而知,而就在世生说完此话之后,只见那仙鹤道长忽然对着世生长鸣一声,小白微微一愣,同时说道:“世生大哥,它有东西要交给你。”
而就在这时,只见那仙鹤道长忽然转过了身去,用长长的尖嘴猛地啄向了行笑的遗像,世生心中一惊,只见那石像的脖颈出已经被这仙鹤道长啄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而还没等世生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仙鹤道长一甩长颈,自石像中衔出一物,此时上空白云尚未来得及合拢,微弱的阳光下,那东西闪闪发光。
世生顺手一抄,将那东西抓在手中,定睛一瞧,竟是一枚与自己的黑鱼坠子如出一辙的白鱼坠子。
望着这快挂坠,世生惨然一笑,这挂坠本为一对,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当年行笑离开北国之前,便将其中一半留给了他的母亲乌兰,而之后………………
之后的事情世生已经不愿再去想了,因为在那实相之旅后,他心中曾有过一丝奢望,但是历史却仍是如期而至,自己的父亲,始终是没有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而这也正是世生为何之前不忍上山的心结。
所以在他拿到那枚玉坠之后,不由得伤感的说道:“事到如今,给我这个东西又有何用?我并不怪你,只是…………只是你为何要那么狠心,为何要负了我的母亲。”
石像也许给不了世生回答,但行笑却可以。
就在仙鹤道长啄开了石像之后,那孔洞的边缘忽然出现了数到裂痕,裂痕越来越深,转瞬间,只听哗啦啦数声,石像外围包裹的石片剥落在地,那些石片剥落之后,露出了里面行笑原本的身形,行笑坐在地上,双手聚在丹田处,而那手上托着一个小小的木盒。
仙鹤道长将那木盒叼给了世生,这又是什么?
世生咽了口吐沫,当即打开了那木盒,发现里面叠着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的墨迹虽然已经褪色,但仍不难分辨所写为何。
世生的一颗心再次止不住的激动,他颤抖的将那封信展开,仔细瞧去,第一行字已经刺痛了他的心扉。
只见那信头里一行写道:吾儿启信如面,罪父吴行笑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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