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剜肉的痛,火苗舔舐身体的痛,都抵不过心底的痛。
现在才知道,最痛的痛,是心尖人对自己的死刑审判。
介之推啊介之推,这一生,为这样一人,是否值得?
只是人人都说,一个人死之前若是念着哪个人,定是会回忆那个人为自己做的事,那为什么自己想着的却全都是自己为他做的?
是啊,公子。这一生,你是否为我做过什么?
就连我归隐之后,你连我想要安身的地方都不放过,我于大雨中割肉,寒夜里因失血过多而死过一次,是为水。
如今,只因我不愿再停留在你的大晋国做一个闲散之人,你却要用火烧死我么?
介之推背靠着一棵正燃烧着的柳树,母亲被他轻轻放在身旁。
身后的灼痛已经麻木,介之推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开始在衣襟上写字。
“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
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
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
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
他这一生,并没有识得许多字,在公子娶黛衣和清欢的那些无事时光里,他为了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事,逼着自己学了好些枯燥难学的字。
也好,到最后,还能给公子留下一封遗书。
写完之后,介之推将带血字的衣襟埋进了柳树的树洞之中。
他靠着那个树洞,尽量避免让火烧到洞口。
此时他已经被滚滚热浪烤得浑身大汗,他越发感觉空气稀薄,难以呼吸。
“介之推...出来......”
隐隐之间似乎听到了公子的声音,介之推已经听不真切,他只觉眼皮沉重,想咳嗽,可是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模模糊糊之中,介之推似乎看到了马路间有个小孩突然冲出,惊住了路上的马,被马蹄踢飞。
而后从车中下来了一个小少年,小少年慌张地问他感受如何。
然后说会对他负责。
小少年带走了那个小孩,给了小孩有希望的未来。
未来已来。
未来不会再到来了。
——
等细雨落下,等山火熄灭,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
重耳守在那座小木屋里,他细细查看介之推在此生活过的痕迹,不知不觉间,眼泪竟已流了满脸。
救火寻人的人总算是找到了介之推母子。
重耳步履匆匆,几次踩空灰地,他形态狼狈,当他面对已成焦炭的介之推二人时,霎时间泪如雨下。
重耳在众人面前痛哭到失声,他多次伸手想要为介之推收殓,可最终也没能忍心下手。
介之推的样子,碰一下便会灰飞烟灭。
“细细收殓,以王公之礼,厚葬于此树之下。”
重耳发现了那片衣襟,它依然完好。
看完了介之推给他的遗言,重耳哭到几乎昏厥。
此后,重耳下令,绵山改名为介山,在介山之上修建了祠堂,供奉着介之推的牌位。
在介之推不知道的那一日,他死后的那一日。
那一日,重耳差点杀了对他忠贞不二毫无异心的狐偃。
那一日,重耳下令,此后经年,每年此日,全国上下,不许生火,以此缅怀介之推。
那一日,二月二十七,称为寒食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