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蛮荒之谷,乱石缝隙间长出一棵奇树,此树生来丑陋无比,且通身毒瘤遍布,无人敢靠近,无人愿靠近,在太古时空里孤独了几千年。忽有一日,一白翎鸟儿受伤失群落于树上栖息,不仅没有受到毒害,反而伤口很快痊愈。这丑树原来是珍贵药材,而非妖邪毒物。众人只不过是为外貌所惑,错将珍材当朽木。
白翎鸟从此日日来树上栖息歌唱,树很开心。但有一日,白翎鸟在山间飞翔之时被箭矢刺穿心脏,鲜血染红了羽毛。树只是一直在等,枝叶都往鸟儿每次飞来的方向生长。久而久之,成了一只歪脖子的丑陋巨木。
再后来,一书生路过,拾起这只死得凄艳的大鸟,带回家埋于院落荒土中。经年久月,鸟身腐化,只有羽毛鲜艳殷红,一如当日鸟儿死亡时的模样。
书生迷上琴艺,苦于家境贫寒买不起琴,就决定到荒山找木材。书生心善,不忍动活树,就将一枯死巨木的唯一没有腐空处挖掘出来,作了琴枕。将羽毛细心捻作琴弦,成就了一把相貌不甚好的琴,但琴音竟是响遏行云哀转久绝。
后人以此传说凄美,感于丑木与鸟儿间情谊,将那棵从生来死去都以歪脖子姿态执着挺立的树木称为望涯木,此鸟名唤千寻鸟。
望涯木者,终生树冠偏伸,朝其伴侣可能飞来的方向痴望,成望涯之姿;而千寻鸟,折翼后带着一柄利剑苦苦回寻曾在风雨中给它栖息之地的那棵丑木,至死不渝。”
酒席上一片寂静,人的天性总是易沉迷于美好故事。
或许是因为这些故事靠近童年。
赫连拓没有马上打破这寂静,片刻后才开口:“高洁之物本不能令人随意亵渎。何况,这琴本是我西祁镇国之宝,断断不可这么轻易献出。否则,既显得我西祁无诚意,也是亵渎了这琴本身。再者,北冥既然人才泱泱,断不会连收下这把琴的能力都没有吧。”
龙榻上的完颜旻始终敛眸,手里弹弓的橡筋弹出一圈又一圈弧度。
不过没人注意痴帝在干什么。
赫连拓继续阐述他的条件:“北冥若想要本殿完完整整献出这把琴来,必须要满足本殿两个条件。这第一个条件就是,以此琴身上的故事为引,在场各位每人都可出一工整句,不能重复;连够七七四十九句,中间不可断,若最后能成诗一首,这第一个条件就算过。诸位意下如何。”
“小子,先帝在位时北冥就广兴教化,上至天子大臣,下至尺巷间垂髫小儿,无有不会作诗者。你这第一个条件,简直是在侮辱我朝的水平。”刑部尚书李延年放声道。
“赫连拓,你说连诗就连诗。尽管放马过来,就从你这里开始便可。”苏和很是平和潇洒。
赫连拓笑意深邃,道:“好,本殿无才,第一句不妨平平起韵,免得压抑了后续的精彩。本殿这首句是——庸世蛊目不识丁,错把珍奇作腐萤。”
杜远鹏这下恨透了赫连拓。
这第一句诗,明显还是抓住他刚才的话柄不放。
但毕竟满朝心思此刻都在诗上,他有异议也只能往肚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