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再洗把脸时,沈妈推门进来了,小声催道:“我的大人呀,你一个汤怎么喝这么久?呀,这汤你还没喝?那这么长时间你在干嘛呢?”
犹如被主人撞破的偷盗者一般,薛尚清只觉全身都僵硬起来,连忙将脸往旁侧了侧,似不经意地抬手往脸庞拭了两下,惟恐被沈妈发现自己脸上的水渍,而后才强撑着镇定道:“站了站,似乎不那么醉了。”说着就要出门去,一想,虽然喝得不多,脑中清醒着,但身上嘴里总是有酒气的,怕暖暖受不了,又回头将那醒酒汤快速灌下,这才出门去。
沈妈在后面憋着声儿直笑。。
出了门的薛尚清不敢回头去看沈妈,只状似淡然地走到新房门前,趁着那似乎被人督促着的劲儿,抬手敲了敲门。敲完,便想起这是新房,敲门有些多此一举了,便就着未散的勇气,将门推开。
这种时候,新房内的新娘子一定是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绣了龙凤或是鸳鸯的喜庆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头,而因为薛尚清与沐晞并不算是大婚,沐晞作为妾,也与一般的新娘不同,但尽管如此,她也该垂首含羞,倚坐床头静候夫君的,薛尚清想了千百种她低着头,他朝她走近的情形,却绝没想到他进门,她头也不抬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也不是头也不抬,听见开门声,她抬头了,看见他,笑了笑,问:“你吃饱了吗?要不要也过来吃点儿?”
薛尚清在门口端了半晌,然后进屋关上门,缓缓走到她吃饭的桌边。面对她的轻松自然,他也轻松了很多,却仍是沉默半晌,才回道:“我吃好了。”
“哦……”沐晞一笑,“那就好,其实我是说客气话,你看这也没多少了,可我还饿着呢!”
薛尚清没回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桌上的是今日酒席上的菜,一样一点儿凑的,大概是沈妈或者尚淑端过来给她的,看着那碗里已经少去的份量,薛尚清轻声道:“歇息前,还是少吃些好,要不然有损身体。”以往她有什么他觉得不对的,只要不太影响自己,他都不会去管,反正她也不听他的管,而现在……他没想太多,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管了。
沐晞苦下了脸:“我知道,可是……太好吃了,今天是请了个厨子来做饭吧,唉,厨子就是厨子,我以为沈妈做的饭还不错的,没想到那是因为我没尝到别的呢!”
薛尚清又说:“今日多了许多菜,明日自然还有的。”
“好吧,那我听你的,不吃了,要不然晚上得睡不着!”说完,果真放下了碗筷。一时间,薛尚清那心底的紧张感又冒了出来。正有些尴尬着,沐晞已经摸着肚子起身,到一旁去漱口,漱完口,回头道:“是不是完了,我脸上这些粉可以洗了吧?还有头上这么多东西?”
薛尚清局促地“嗯”了一声,抬眼间,又将她新嫁娘的样子看了看,胭脂色的嫁衣,桃瓣一样的面颊,盘了发髻,上了脂粉的她多了几分妇人的韵味,不用摆出优美的姿势,只往那里一站,便是沉鱼落雁,风姿绰约。这样的她,其实他想走近了,好好端详,好好将她刻在记忆里,可她却已经开始卸头钗,拆发髻,又伏在铜盆前将脸上脂粉十分干脆地洗去……
他看着她披散着一头长发,拿帕子擦脸,那脸早已被水流冲刷得一尘不染,纯净得犹如清晨还带着露水的白莲花,这样的她,竟也是美的,又是另一番美,失了之前的妇人韵味,多却了几分让人坐立不安的you惑,看上去那样天然去雕饰,却说到底,是一个绝美的女子,以睡前的姿态站在红烛摇曳的床边,那床上,红帐锦被,看得人心跳狂乱。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凸立的手指在自己膝盖上缓缓收紧,他坐在这里,想平静,却终归不能平静,只能低下头,让自己在不看到她的情况下镇定一些。
这是第一晚,心里有所不安,有所紧张再所难勉,等今晚过后就好了……他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况且堂堂男子汉,新婚夜竟连自己新娘的脸都不敢看,这算什么?
他不顾一切地从桌边站起来,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另一边,却见沐晞已经坐在了床头,一头青丝披在胭脂色嫁衣上,侧对着他的白晳脸颊与这墨一般的黑、胭脂一般的红衬在一起,别样美丽,有惊心动魄之感。他的呼吸窒了一窒,然后才一步一步朝床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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