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小猫在抓她的皮肤一样,一阵一阵的麻痒,很快,这麻痒便渗进了皮肤里面,一直渗透到血液里,渗进骨头里,她很想去抓,可是她还有理智,指甲抠紧了床单,拼命咬着唇坚忍……
嘴唇咬破了,却感觉不到痛,咬出了血,鲜血流进嘴里,她也没有感觉,唯一的感觉就是痛苦,还有渴望……
当她意识到自己渴望的是什么的时候,终于哭出了声来……
她开始想宝宝,想嘟嘟和瞳瞳那两张胖乎乎的小脸,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值得他们骄傲的母亲,要做一个洁白无瑕的妈妈,她不能有那种邪恶的念头……
然而,越是克制,心理对那种东西的渴望却越是强烈,病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晃动,眼前出现的,全是贺子俞手里拿着注射器的样子,那支注射器突然之间变成了沙漠里的甘泉一样,她居然如此地向往它……
当这种向往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她的痛苦也愈演愈烈,全身的皮肤好像在不由自主地抽动一样,来自骨髓深处的痒痛完完全全将她吞噬,翻滚中,她跌下床来,冰冷的地板仿佛给了她刺激,她开始用自己的皮肉在地板上摩擦,似乎这样便能够够得着骨髓里的痒痛,然而,无论她怎么摩擦,也无法缓解这痒痛的漫延……
她终于,痛苦地叫出声来……
巨大的轰鸣声中,隐隐约约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她无法回应,也没有意识去回应,只是被这强烈的痛苦包围着,直到一阵巨响,门被人撞开,她依稀辨出第一个冲进来的人好像是成真,是他一脚踹开了病房门,继而,是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他……
她已经无暇顾及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内心完全被恶魔所驱使,竟然不顾一切地爬到他脚下,抱住他的脚,哭着哀求,“给我……给我……”
他自一进门就被她的状况所震惊。
她在干什么?衣衫凌乱不堪,头发乱七八糟,趴在地上翻滚摩擦,竟然站不起来,用“爬”的来到他脚下,像乞丐一样抱着他的脚……
他真的不想用这个词,他在用这个词的时候心里也在剧烈地痛着,可是,事实确是如此……
他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完全无法思维,也无法把眼前这幅画面和任何情景挂钩,直到她涕泪交加地说出一句“给我……”他才恍然震惊,她要的是什么……
那一刻,如一道震雷破空劈下来,不仅仅把他的心震得粉碎,他整个人,他的肢体,他的躯干,都在这一刻彻底被震成粉末……
有短暂的瞬间,他只是张大了嘴瞪着她,一句话也说出来,心碎了,躯体碎了,世间万物也碎了……
而她,却依然往上攀爬,初时是抱着他的脚踝,而后艰难抱住他的小腿,再顺着小腿,终于爬上他膝盖,眼泪和鼻涕湿哒哒的,尽数滴在他裤子上,哀求的声音变得嘶哑,“给我好不好?求你给我……”
凝视着眼前这张扭曲的脸,他的灵魂终于回转,仍是无法相信,一把提起她的双肩,震天吼了一句,“给你什么?你说,给你什么!”
成真见状,走过来善意地提醒,“北哥,她好像……”
“住口!不许说!不准说——!”他的吼声震天响。难道他不知道吗?难道他看不懂听不出来吗?只是他不要听那两个丑恶的字眼!他不要那两个丑恶的字眼和他最美好的念念联系起来!她是他最美好的小精灵!是他梦里梦外翩翩起舞的碧色小蝴蝶!是他天空里最璀璨的星星!她怎么可能会和那种东西有瓜葛?!不!不会的!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他看错了!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大腿上,紧紧地抱进怀里,头埋进她颈间,呜咽声从她颈窝里传出来,“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这样?!告诉我,是我想错了!不是我想的那样!告诉我……”
可是,他的小精灵已经完全成了恶魔的奴隶,无法再给他任何安慰,反而因为他的桎梏而更加焦虑痛苦,只是想挣脱他的怀抱,只是想要一样东西……
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疯了一般在他怀里挣扎,然,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她挣不脱,得不到,快要被他抱得窒息,心魔的驱使,让她忘记了一切,她甚至忘了眼前这个人是谁,只觉得他是阻挡自己解决痛苦的障碍,而她唯一想要的就是挣脱他的桎梏,要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毫无办法的她,开始疯狂地咬他,打他的头,抓他的脸,既把这当成她发泄痛苦的方式,也把这当成摆脱他禁锢的途径……
然,无论她怎么打,怎么咬,他也舍不得放开手……
惊恐的,是站在一边的成真,亲眼看着她的指甲在他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亲眼看着她的手搭在他头部新缝的伤口,亲眼看着她咬他的手臂,正是他中枪的地方……
失了心的她,下手如此之重如此之狠,他所有包扎了纱布的地方,伤口应是全部崩裂,鲜血浸透了纱布,触目惊心地红……
还有,他被气瓶碎片击中的腿,因为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她奋力地挣扎,使得他腿上的伤口也重新开始流血,不仅渗透了纱布,还渗透了医院的病服裤子,一朵一朵的殷红晕染开来……
配合着这不忍一睹的画面,是他们的声音,童一念竭斯底里的哭喊,和他的呜咽混合在一起,声声揪人心肺,成真立在一边,感觉自己的心肝肺全都扭在了一起……
他从来没有看到老大哭过啊……
无论是怎样九死一生的时刻,老大总是沉稳不乱,此刻,却在他眼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不能让这情形再继续下去,走上前,拉住童一念的双臂,试图将她从他怀里扯出去,然,他刚刚触到,陆向北就一脚踹向他,抬起头来冲他怒吼,“滚!谁也别想把她带走!她是我的宝贝!是我最干净最纯洁的宝贝!”
那一瞬,成真真真切切看见了他脸上的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也从来没听过陆向北嘴里说出感性肉麻的话,这是唯一一次,为他最干净纯洁的宝贝……
他撇过脸,不敢再看,再看下去,他自己也会流泪……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自作主张,去隔壁病房找陆老,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陆老听了之后也是一度地出现脑子空白的状态。
成真急了,摇着陆老说,“老爷子!现在老大已经疯了,完全就靠您了!您不能再出状况!不然怎么办啊!”
陆老总算是被他摇醒,第一时间果断下令,“找医生!找院长!马上组织专家来给她戒!”
“是!我马上去!可是老爷子您先过去看看吧!劝劝老大!我是没有办法了!”成真求道。
陆老点点头,“我就去!你也赶快吧!被耽误时间!”陆老立刻朝童一念的病房而去,暗自庆幸覃婉和梁家二老今早见陆向北醒来都回去休息了,不然这场面他们见了还不知如何混乱……
陆老一进病房,便被童一念在陆向北怀里厮打的一幕给碎了心,他心疼童一念,也心疼儿子,但他作为军人,作为军队的领导人,此时却知,如果儿子不冷静下来,童一念戒毒的问题就有难度,要知道,戒毒这个问题,亲人的支持是最大的动力!
于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棍子打在儿子的背上,然后声如洪钟地吼道,“陆向北!你要害死念念吗?你给我清醒点!你好好看看念念,成什么样子了!”
一直抱着童一念的陆向北倒是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一句“你要害死念念吗?你看看念念成什么样子了”勾起了他心里最深的关心,他关注的就是念念成什么样子,所以,他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他的念念究竟成什么样子了,然,念念那竭斯底里的模样却让他更加心痛如焚……
见他终于不一味沉浸在他痛心而难过的情绪里,陆老趁机说,“陆向北!你是男人吗?是男人就想想解决的办法,不是在这里当窝囊废!”
解决的办法?对……
他盯着童一念,猛然大吼,“成真!成真!”
“叫成真干什么?他叫医生来给她戒毒了!你好好配合!”陆老大声道,一如在部队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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