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推进更多泥土,盖住金币,免得贪婪的掘墓人偷走。他拍掉手上的泥土,喃喃说道:“晚安,劳拉。”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对不起。”他把脸转向镇上有灯光的地方,向镇子走去。
他要住的汽车旅馆距离这里大概两英里,但在监狱度过三年之后,他喜欢可以不停地走下去,什么都不想,永远这样走下去。他可以一直朝北,走到苏格兰的丘陵地带,或者朝东,走到法国,甚至更远的地方。他可以走到中东的阿富汗,听说很多对生活不满英国人都待在那里,以雇佣兵的身份。
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车窗摇了下来。
“想搭车吗,阿修?”奥黛丽问。
“不,不想坐你的车。”阿修拒绝说。
他继续向前走,奥黛丽在他身边,以时速3英里的速度慢慢跟着他。雪花在车前灯的灯光下飞舞。
“我还以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奥黛丽说,“我们每天都聊天。只要罗比和我吵架,她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我们俩会去奇齐酒吧喝上一杯玛格丽特,一起痛骂男人都是人渣。可是,与此同时,她却背着我和我丈夫偷情。”
“请走开,奥黛丽。”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有绝对的理由那样对待她。”
他什么都没说。
“喂!”她叫起来,“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阿修转身看着她。“你想让我告诉你你向劳拉的尸体吐唾沫是正确的吗?你想让我告诉你那么做没有伤害我吗?或者,你说的故事可以让我不再思念她,转而怀恨她?永远不会,奥黛丽。”
她在他身边又开车跟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她问:“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阿修?”
“很好。”阿修说,“回家的感觉更好。”
她踩下油门,发动机轰鸣起来,车子飞快地离开了。
车子灯光远去,周围全黑了。天空中最后一点微光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阿修期望继续走下去能让冰冷的双手和双脚暖和起来,可惜没有奏效。
还在监狱里的时候,洛基有一次说,监狱医院后面的小墓地像个骷髅果园。这个说法在阿修的脑子里扎下根。结果那一晚他做了个梦,梦见月光下的一个骷髅果园。果园里长着白骨树,树的枝叶末端就是骷髅的手臂,白骨树的树根深深插入坟墓。在他梦中,骷髅果园里的树上还结着果实,但梦中那些果实似乎有什么让人感觉不妥的地方。可当他醒来时,却完全不记得树上到底长着什么古怪的果子,还有他为什么觉得那些果子让人恶心。
几辆车子从身边经过。阿修希望有人能搭他一程。他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黑暗中他看不清,结果手脚摊开地倒在公路边的沟渠里,右手插到几寸深的冰冷泥泞中。他慢慢爬起来,在裤子上抹掉手上的湿泥,有些笨拙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这才发现有人站在他身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口鼻就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堵住了。紧接着,他闻到了刺鼻的硫磺味。
这次倒下时,沟渠里似乎既温暖又舒服。
阿修的太阳穴仿佛被人狠狠压进他的头骨里,疼得要死,双手被皮带之类的东西绑在身后。他在一辆车里,坐在车内地面铺的皮垫子上。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视力的景深感出了问题,然后才明白过来,他面前的座椅确实距离他很远。
有人坐在他身后的座位上,但他无法回头看他们。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坐在这部加长豪华轿车另一头的座位上,从车厢酒水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打开盖子。他穿着一件超长的黑色外套,料子似乎是某种丝绸。他脸颊的一侧长满青春痘,年龄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看到阿修醒来,他得意地笑了。
“你好,阿修。”他说,“别跟我捣蛋。”
“好的,”阿修说,“我不会。可以让我在旅馆下车吗?就在快到公路的地方。”
“揍他。”那小子命令阿修左边的人。一拳狠狠地打在阿修腹部,痛得他停止了呼吸,整个人蜷成一团。好久之后,他才慢慢伸直腰。
“我说过别跟我捣蛋。捣蛋就是这个下场!看起来你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点都了解,你知道和你一起的那个老头是谁吗?他是很危险人物,如果不算另外一个疯子的话,他几乎可以算最危险的人物----盖特勒·德林沃德----天哪,我刚才说出了一个巫师的名字----”
阿修完全没有听懂有些神经质的青年说的话,但是他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的雇主已经给自己安排下了第一个工作---战斗。
“哦,你看起来一点都紧张,对了,我忘记了,你一直生活在麻瓜当中,对于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了解---好吧,我们说点现实的事情,你能听懂的,不然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太没有意思了---你得明白,你现在落在我手里了,我不用干掉你,或许我可以让我的手下捏碎你那该死的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人体一共有206块骨头。所以,别跟我捣蛋。”
“嗯....”阿修再次意识到他现在的工作很危险,而且他真的没有听懂,他再犹豫,是否要开口询问。
车厢的顶灯从紫色转为蓝色,又转为绿色和黄色。
“你为盖特勒·德林沃德工作?”年轻小子问。
“是的。”阿修回答。
“这混蛋到底在找什么?我是说,他在这里做什么?他一定有个计划,他到底想怎么玩?”
“我今天早晨才开始为德林沃德先生工作,”阿修说,“只是个当差跑腿的。”
“你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男孩敞开衣服,从里面的夹袋掏出一个银制香烟盒,打开,拿出一枝香烟递给阿修。“我发现麻瓜世界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比如这种香烟,比起我在巫师世界抽到那种,味道好多了,你抽烟吗?”
阿修本想要求先解开他的手,最后还是决定别提什么要求。“谢谢,我不抽烟。”他说。
香烟显然是手工卷制的,男孩用一只表面粗糙的黑色打火机点燃香烟。烟味闻起来有点像波尔图葡萄酒,带着一种甜腻的味道。
男孩深深吸一口,然后屏住呼吸,让烟慢慢从嘴里冒出来,再从鼻孔吸回肺里。阿修猜他一定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然后才在众人面前表演。“敢对我撒谎的话,”男孩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一定干掉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