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虽口里这么埋怨着,可薛王氏到底心里还是因为丈夫疼痛看重长孙和欣喜的。不过想到薛蟠,薛王氏又有些哭笑不得。
“你可不知道,为这个,你哥哥老说你爹偏心不公平。怎么他小时候,不听话就得挨板子,元儿不听话,反倒什么都依着他。多大人了,孩子都有了,还这么……居然还吃自己孩子的醋!”
薛宝钗也笑起来,又问,“过两日,该是元儿的周岁生辰了吧?”
“是呢!你哥哥和嫂子这两天正训练元儿抓周,你爹拦着不让,说要这样教得元儿拿了书本,那也不是元儿自己的意思,这周还不如不抓。”
抓周是风俗,不过为了确保孩子抓的东西好,之前总要拿了中意的东西逗他抓。等多练习几次,孩子就会养成了条件反射,抓周之时大人就能如愿。不过,薛家没有要子孙要靠这个来吸引长辈注意争宠的情况。抓周的桌子上也不可能出现如贾家那也胭脂一类的东西。倒是无所谓。
说起来,别人家抓周礼桌子里上摆的也大多是寓意好的东西,怎么就独贾家放上去了胭脂?
想到贾家,薛宝钗便不免问起那边的事儿来,“娘最近还往姨妈那里去吗?”
两年前,三大家族忽啦啦如大厦倾倒。王家作为“卖国”的魁首,死的七零八落。皇上仁义,网开一面。史家只有史鼐一门遭了罪。未曾祸及史湘云和史鼎。史湘云嫁了卫若兰。贾家抄家,贾赦贾政流放。贾母受不住打击去了。余下的人,林家和薛家作为姻亲出手赎了出来,购买了宅邸庄子安置着。只是这日子却和以往大不相同了。薛王氏念着亲戚情分,时常去看看。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薛王氏面色就不好看,只顾左右而言他,避开此问,倒是说起迎春来,“上个月生了个儿子。我去看过,那孩子长得还挺俊。也亏得你和林丫头,宝琴丫头顾着她们。”
当年贾赦将迎春五千两银子许给了孙绍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母尚且不管。薛家作为外人,哪里管的了。便是几个还自己交好,有几分交情,却在此上使不上力。只是后来,薛宝钗成了王府侧妃,时常让人送些东西给迎春。并且有林家和薛家看顾着,孙绍祖不敢做得太过。
如今贾家败了,孙家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高门。迎春若自己争气,有黛玉这个准郡王妃和宝钗这个贵妃做靠山,也不怕立不起来。可惜迎春不是个有能为的。不过现在还算好,孙绍祖不喜欢她,却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有了孩子,往后只守着孩子就行。
薛宝钗皱着眉为迎春叹了回气,却越发怀疑起薛王氏来,不免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娘和姨妈怎么了?”
薛王氏咬着牙,“亏我这两年处处惦记着她,她……她……上回我过去,她居然和我说,让我把探春带进宫里来。说的好听,说让她帮你!不过是借口。就是想利用我,好让她们一步登天呢!”
薛王氏本不想说,这会儿开了头,又是气头上,嘴上不停,且连“臣妇”也不说了。好在没有外人,也不算逾矩。
“你说的对。我早该看清楚她的。当年我们将你许给了皇上做侧妃,没给她的宝玉,她便不高兴。同我说话也阴阳怪气了好一阵。我只当是驳了她的面子,她不舒坦也是有的,我不往心里去就是。嫡亲姐妹哪个为这么点事翻脸。好歹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呢。”
薛宝钗吓了一跳,忙捂住薛王氏的嘴,“娘,这话可不能再说呢。娘不要忘了,我如今是贵妃,是皇上的人。和什么宝玉真玉的,没有半点干系。”
薛王氏身子一震,忙连打了自己几个嘴巴,“是是是,是我说错话。”
薛宝钗心神一松,见薛王氏怕了,不免又安慰道:“好在没有外人。况且这事皇上也并非不知道,也不至于为了这没影的事怎么样。只是到底是皇家,咱们注意些的好。”
薛王氏连连应了,这才又接着道:“从前也没见她多看中兰儿,如今宝玉出了家。她便将兰儿抢过来养在身边了。现在又想将庶女送进宫。见进宫不成,便又想寻南安王老太妃的路子去给南安王做妾。”
薛宝钗皱眉摇头,“这恐怕不是三妹妹自己的意思。”
探春明白自己的身份,若贾家还是从前的模样,她或许还有那么点不甘心的气性和向往。可如今贾家早已败落,门第不在。她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样的身份便是入了宫或是入了王府也不过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恐还要被人排挤打压磨搓,日子不一定比丫鬟好过。
薛王氏一叹,“确实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却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她倒是也乖觉,得了信便借机跑出来寻了林丫头。林丫头倒是个好的,来和宝琴商议了一趟。后来,是蟠儿往那边去了一回。给她定下了一个秀才。”
南安王太妃若只是想找个女人伺候儿子,多得是。不一定要选探春。尤其贾家还是罪官之家。南安王府如今还能留着已属万幸,却也不过只是一个闲散富贵人家罢了,再无半点实权。不会在这等情况下去要一个罪臣之女。选择探春看重的必然是薛家和林家。而只要薛家和林家表明了态度,南安王那边自然会歇了心思。不仅是南安王,别的有这心思的人家也都要歇了。
如此又有薛蟠为男方牵线,如今他是贵妃兄长,这个面子,谁都得给。何况,王氏若在这时候还得罪了薛家,那么日子也就更难活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唤了莺儿进来将准备好给元儿的周岁礼递给薛王氏,又指了一套头面拿给她,“这个就当是我给三妹妹的添妆了。我知道,娘怕是不耐烦去。娘回头将这个给宝琴吧,让宝琴代我送给她。”
薛王氏点头,“哎,也就是你们三个丫头还惦记着他们。”
“到底一起玩了那么几年,总有些姐妹情分在的。何况我如今是贵妃,还怀着孩子,这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盯着薛家。我们家同贾家,包括我同她们姐妹之间的来往大家都是知道的。别人可以不管,我若不管,倒要被人说凉薄了。”
薛宝钗神色一动,拉着薛王氏道:“娘,你如今看清了姨妈的心思,我本该高兴。可在外人看来,你们终究是姐妹。你虽不愿意多待见她,却也不能做得太过了。虽说当年……”
薛宝钗张着嘴,到底及时住了口,没有将三大家族的事情乃是林宁策划,包括当年薛蟠入狱也是三家动的手脚的事情说出来。这些她也是后来才知晓的。以薛王氏的性情和心态,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因此,说到一半转了口,只道:“总之,娘记住我的话就好。”
薛王氏最是心疼儿女,见宝钗如此说,哪有不应的。母女俩说了会儿体己话,直到后来有小太监来禀告说,皇上要过来。薛王氏不方便多留,告辞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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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琴推着小推车带了元儿满花园子跑,后头黛玉追着,元儿被逗得咯咯直笑。可惜没一会儿,两个姑娘就累了,歇下来喝了杯茶。元儿却似是有些意犹未尽,嘴中“啊啊”不停,宝琴只能拿了拨浪鼓逗他,一边叹道:“小磨人精!”
黛玉借着空档问道:“四妹妹这些日子可有找你吗?”
薛宝琴眉宇蹙成了一团,哭笑不得,“她和我说,她要出家去。你说,怎么就学了那顽石的那一套呢!”
黛玉面目微怒,“她当这道观里头就一定干净吗?”
薛宝琴摇头,“她也难做。以往宁国府还在的时候,就没管过她。好歹老太太虽有许多不好,却还愿意看顾她一二。如今贾家两府都遭了难。老太太去了,她哥哥嫂子只当没她这个人,那边也不肯收容她。你让她怎么办?”
黛玉低了头,“我们虽有心,却也管不了太多。便是给她银钱宅子让她搬出去住,只怕贾家两边又要闹得起来,她也守不住。”
“林姐姐也不必太担心。这事我和伯父说了。如今我们薛家搬来了京城,打去年开始,伯父就在京里安置祭田,修建家庙。伯父说,可以让四妹妹住去家庙那边。别处的庙宇庵堂他说不准,可我们自家的,是可以放心的。没有什么肮脏事。何况也不是让四妹妹去出家。她小小年纪,这会儿一时意气说要出家,等往后大了反悔呢?
伯父的意思,我们家的家庙后面有一处房舍,让四妹妹住进去,入画倒是个忠心的,一直跟着她,便让她也跟着去。只当去闻闻香火气。对外界也只说去给家中长辈祈福。等过上个两三年,她年纪大了,若她愿意,给她选个朴实人家。若她不愿意,就随她。”
黛玉点头,这是再好不过的法子了。她们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她们,却不能为她们的人生做决定。
林宁回来的时候,便在二门口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夕阳的余晖之下,黛玉和宝琴各自一张俏丽的面容含笑逗弄着元儿,小孩子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顺着落日的浮光传入耳中,像是一串好听的音符。
薛家有三世爵位,薛蟠自立,有妻有子,薛宝钗已为贵妃。
她想,她大约已经算是完成了薛岭的愿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