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刘祎之才继续道,“祎之的阿姊,入宫多年,如今做了尚药局的典药。”
韩国夫人蹙眉想了半日:“刘典药?”刘祎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也顾不得失仪,一双眼睛只管死死地盯住韩国夫人。韩国夫人摇了摇头,“我怎不记得有这人?”
“夫人,祎之知道,阿姊地位卑微,入不了夫人的眼,夫人不记得她,原是正常。只是,只是,祎之斗胆,求夫人,再想想。”刘祎之声音都变调了。
韩国夫人道:“刘学士勿须客气。”她想了半日,依然摇头,并满怀歉意地解释,“我的身子,一直有御医专人照料。其他人鲜有接触。刘学士,真是抱歉得紧。”
刘祎之脸色灰败,怔了半日,勉强笑道:“祎之谢夫人。”
韩国夫人举步欲走,见他神色,有些不忍,停步安慰道:“刘学士不用担心,虽然我未曾听说有刘典药此人,但亦未听说尚药局中有死难之事,想来令姊在宫中,应该一切安好。”
刘祎之神色稍松:“祎之谢夫人。”
三更的月色似乎特别凄清些,韩国夫人看着地上,儿子的影子与自己的交错在一起,瞧着倒象儿子在抱着她,这是他们母子间从未有过的亲昵。她有些恍惚,不由慢下了步子。可惜,儿子的影子却迅速移向了一边。
听着身后的推杯换盏声,韩国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回到自己住的院中,再没想到,母亲居然也没睡,正表情凝重地在书房等着她呢。
武氏姊妹出了名的显年轻。韩国夫人自不用说了,便是皇后,因日夜操劳国事,看上去比姊姊韩国夫人年长,但仍比际年纪年轻好几岁。
但是与母亲荣国夫人比,姊妹二人却也算不得什么。荣国夫人年近九十,看上去却顶多六十出头,头发乌黑皮肤白皙不说,一双眼睛,依然清亮有神,流露着看透世事的精明。
韩国夫人在母亲的注视下,倒希望母亲如她的年龄般,糊涂些的好。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却堆起了满脸笑,快步迎了上去,口里嗔道:“阿娘有事,传我过去便好,何苦辛苦自己?阿娘何时来的,婢子们好糊涂,怎不通传一声?阿娘请上坐。”
荣国夫人笑吟吟地望着韩国夫人,望得她几乎不自在起来,才慢慢地坐了下去。
荣国夫人先夸赞了韩国夫人两句:“顺娘素来喜欢盛妆华服,如今这般脂粉不施,娘觉着倒更添了韵味。”
韩国夫人抿嘴一笑,低了头,顺手捞起一束卷轴,展了开来,将目光凝注在手中的卷轴上。
“娘记得,顺娘自小便不喜欢读书。谁想如今上了年纪,倒转了性子了。不知到底是何好书,竟让顺娘一刻也舍不得放下?”荣国夫人也将目光转到了她手中的书上,笑道。
韩国夫人轻笑一声,噘了嘴道:“阿娘惯会取笑我。我也知自己从前糊涂,如今知道求上进了,阿娘难道不高兴?”
荣国夫人道:“高兴,自然高兴。唉,只是,顺娘也是作娘的人了,却依然是孩子心性,日日让为娘的操心,不知道这上进二字却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