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采,敷衍两句,自顾斜躺着,眼光悠悠掠向四周。
马爷又拱了拱手,这才带着众人各自散开。
所在的地方处于道边,几株大树遮着凉荫,四周青草茂盛,阵阵热气氤氲弥漫。时不时几只飞虫“吱吱”叫着,给这正午的宁静平添了几分聒噪。
该是七月,正当闷热时节。而树下却有丝丝风儿吹来,倒也催人入眠。
搁在以往,身子遭致如此重创,非睡上三五个月而不能大好,而此番才将过去一月,竟已痊愈了五六成。究其根由,许是那两把剑的缘故。一把魔剑,便已让人改天换地。如今又莫名其妙多了一把紫剑,来日如何,值得期待……
马爷,或马山,虽年近半百,却极为精明干练,且古道热肠,是个好人;洪夫子、洪老爹,五六十岁的年纪,见多识广,秉性良善;牛夯与大郎、常把式,不失忠厚老实,而比起寻常的乡下汉子,则是多了几分见识;宁二那家伙,却是有些贪财滑头;蛮子外表质朴,似有不同……
众人敞着怀,围坐一起,就着清水,啃食着干粮。
蛮子拿着水囊走到车边,才要出声,却见无先生已歪着头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不敢惊扰,慢慢回到原地,大伙儿正在悄悄说着闲话。
“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无先生始终不吃不喝……”
“你以为像你牛夯,一顿不吃饿得慌?无先生乃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哩!”
“我就随口一说,你大郎不也是……”
“无先生既为仙人,缘何摔下来呢?还有啊,仙人如何飞呢,又没翅膀……”
“常把式你不懂了,长翅膀的那是鸟儿!见过御剑飞仙吗?仙人只须脚踏飞剑,“嗖”的一声便飞远了,嗯……”
“老爹,不是有传言说,人从天外而来,或许真有翅膀呢……”
“蛮子啊,既然听信传言,那老爹问你,翅膀何在?”
“嘿嘿,他的翅膀折了呢,便如无先生那般……”
“宁二,小心无先生揪你耳朵!”
宁二才出声,便吓得闭了嘴,而洪老爹喝了口水,拈着胡须,疑惑道:“无先生重病在身,全无仙人的神采,却逼得前夜的两位仙长落荒而逃。蛮子啊,你倒是说说其中的详情……你这孩子,问你话呢,别走……”
恰于此时,不远处马车上有人嘟囔道:“天地君亲师,乃供奉之五神。我身为先生,占据其一,当然很厉害……”而他话没说完,鼾声继续。
众人循声看去,顿时噤声不语。
无先生说着梦话,都那么高深莫测……
……
三辆大车,循着乡野间的大道继续前行。
而不管是晚间,还是白昼,无先生都躺在大车酣睡如旧。众人不敢相扰,每日默默赶路。只有蛮子放心不下,会独自围着大车照看一二。车上之人像是疲惫了许久,睡得香甜。
每日三五十里,七八日之后,便遇到了一条十余丈宽的大河,由东往西缓缓流淌,名曰,韩水。
傍晚时分,车队停在沿岸树林下歇宿。
牛夯与蛮子寻来干草枯枝,一堆篝火与天边的晚霞相映成辉。接着架起了陶罐,烧起了热汤。须臾,香味四溢。众人拿着陶碗,便要开始晚饭。而不远处的大车人有人轻声道:“给我来一碗啊……”
哎呦,无先生醒了,要汤喝呢!
蛮子一把抢过宁二手中的热汤,转身跑了过去。
宁二不敢抢夺,两手直甩,连连惊嘘:“吼吼,你个该死的蛮子,烫着我了……”
众人颇感意外,纷纷随后。
洪老爹踱着方步,伸出一根手指肯定道:“凡事要吃东西,便是病情好转的征兆啊!”
马爷则是将敞开的胸口掩了掩,拱手笑道:“无先生精神大好,呵呵……”
无咎坐在大车上,缓缓伸手接过蛮子递来的汤碗,尝了一口,咂巴着嘴:“嗯,草菇、地芝,甘草,还有几块肉脯,倒也美味,却是稍稍咸了点儿!”
马爷尴尬道:“我等出力之人,口重了些……”
口重无妨,至少比起苦菜汤要强上许多呢!
无咎微微点头,也不怕烫,几口将热汤喝了干净,尚未出声,竟愣愣打了个嗝。蛮子已将陶碗接过去,返身就走,被他轻轻扯住,又摆了摆手,自言自语道:“一年多没吃东西,竟被一口热汤给噎住了……”他稍稍失神,转而笑道:“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再将养两月便可痊愈。不过,我听说这韩水通往易水……”
马爷应道:“无先生所言不差,据说易水就在韩水渡的千里之外!有货船来往……”
无咎的笑意更浓,转首眺望。
此前接连飞遁,竟遁出数千里之远,除了运气之外,只能说祁散人的那张遁符太神奇。而韩水通往易水,易水通往铁牛镇。到了铁牛镇,便也到了风华谷。
此刻晚霞如血,天地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