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左挂站在宁乡县城的北门之上,黑红黑红的脸膛上,满是忧虑的神色。
王左挂出身于宜川,被当地官府呼为“宜川贼”。
宜川虽然也是隶属于陕北延安府,但它距离关中不远,所以起事于宜川的王左挂,也曾听说过眼前的陕西巡抚洪承畴及其麾下人马,知道如今开到城外的陕军官兵可不是善茬子,战力不逊于曾经撵的自己狼狈逃窜的延绥镇边军。
再想想东边的黄芦岭天险丢了,神南峪南面的石门关也破了,“横天王”所在的神南峪也是危在旦夕,都已经在准备着转移了,眼前“义军”的局面,可谓是危险到了极点。
想着想着,王左挂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紧跟在王左挂身边的整世王吴延贵,听到王左挂叹气,知道王左挂心中忧虑,面对眼前的官军,更是心里没有底数,当下说道:“左挂兄弟莫着急,咱们先领着弟兄们在这里守上一守,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大不了就他娘的一路撤回神南峪去。到时候,咱们凭着神南峪的天险,再与这些官军拼个你死我活!”
吴延贵刚说完这个话,同样站在一旁的“大红狼”杜三,看了吴延贵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横天王都要撤离神南峪了,还指望着我们在宁乡给他留个地盘呢!能在神南峪等着我们往回撤?
“再说了,天险有个鸟用?!黄芦岭,石门关算不算天险?!就说你整世王吧,两万大军还不是让人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大红狼”毫不客气地直戳吴延贵的痛处,让吴延贵对他怒目而视。
然而“大红狼”说的没错,所以吴延贵一时语塞,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是狠狠地盯着“大红狼”。
而“大红狼”杜三对吴延贵的愤怒,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在他心中,什么整世王不整世王的,名头说起来好听,但如今麾下不过数百个喽啰,谁还怕他怎地!
“大红狼”看王左挂依旧沉默不语,接着说道:“大哥,咱们可就剩下这点家当了,咱们弟兄犯不上给神南峪的那些人当挡箭牌吧!
“要是没了手下这些弟兄们,咱们可就没了立身保命的东西!
“再说,看横天王和左丞相那意思,神南峪没准儿也难保啊!大哥还是要早作打算!”
跟在王左挂身后的“过天星”“满天星”“一阵风”等大小头领,也都纷纷出声附和“大红狼”。
对于这个道理,王左挂当然比麾下的头头们要明白的多。
起事之后转战陕北、山西,王左挂既没有被官军逮住给灭了,同时在众流贼首领之中又始终保持了相对的独立性,若是没有这个眼力,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只是眼前的局面,实在是让他有点进退两难。
“若是眼前的这股官军没来之前,弟兄们下了决心,跟着哥哥走,咱们拼着得罪横天王,走也就走了!只是此时这个情况,咱们又如何全头全尾地走脱?
“可若是弟兄们跟着我王左挂一仗不打,就撤回到大山里,到时候别说神南峪不保,就是神南峪保住了,横天王那里,咱们弟兄也不好交代啊!”
王左挂把话说到了这里,最后终于作出了决定。
“依我看,延贵兄弟说的没错!咱们先在这宁乡守上几日看看,官军若是真的势大,到时候任是哪个天王老子不满意,咱们该撤也得撤!”
王左挂都这样说了,麾下众头目也都无话可说,各人按照之前的分派,分守四门去了。
下午未时刚过,王左挂站在宁乡北门城楼之上,远远看见城外的数百官军正掩护着六架投石车朝着宁乡北门推进,当下赶紧击鼓示警,传令麾下戒备,一时之间城头上旗帜林立、人头攒动,都是严阵以待。
洪承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驻足在宁乡北门外两三里出的山坡之上,手里拿着一杆单筒千里镜,看着城头上人头攒动的贼军。
在洪承畴前方不远处,则是正在推进的官军队伍。
李文云率领火枪队在左,钟得五率领麾下的刀盾手在右,走在中间的则是陕西总兵王承恩亲自指挥着的投石车队伍。
前面并排推行着六架安装了笨重木轮的投石车,而后面则是三辆满载着五百枚甘泉峪猛火油弹厂制作的大号猛火油弹。
与通州八里桥的武备院火器局猛火油作制造的燃烧弹相比,甘泉峪制作的猛火油弹,绝对是皮薄馅大、罐大量足,一个十斤,是武备院制式燃烧弹的三到四倍重。
这也是传统的猛火油弹的重量,主要是用来守城,或者守卫险关要隘之用,并不适宜于掷弹兵的投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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