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离任,已经烟消云散了,但是随着毛文龙在崇祯元年的一战封侯,再一次折磨着武之望的心神。
这一次奉旨前来西南助剿奢安之乱,正是崇祯皇帝给他武之望的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要是把握不住,当年的是是非非,哪里还有理清证明的那一天?
历史上的武之望,因对朝政失望,彻底冷了建功立业的雄心,在崇祯元年底的时候辞官归乡,并在归乡的途中染上时疫,于崇祯二年底病死在陕西临潼的家中。
而当时,毛文龙已被袁崇焕矫诏斩首。
这一对本该精诚合作的抚臣与镇臣的搭档,因为两人互相指责,相互拆台,到最后,谁也没有落下一个好下场。
不过这一世中,因为崇祯皇帝的改变,这两个人的命运,也随即改变了。
毛文龙终于飞黄腾达了,成了当今皇帝亲封的安东侯,而武之望也因为新皇帝登基之后的一系列政策,而没有上书辞官,并且也得到了新皇帝的信任,得以以南京兵部左侍郎的职务代掌南京兵部事,算是有了实现平生愿望的机会。
正所谓,伟大的事业,能够让一个人焕发青春,哪怕他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此时的武之望,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是与历史上相比,如今的他不仅没有因为失望归乡染上时疫,而且愈发显得老当益壮,精力旺盛了。
因为阴雨连绵,下个不停,武之望担心第二天的渡河作战不顺,所以一宿没有合眼,一边耐着性子挑灯读书,一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外面的雨尽快停止。
不知道是不是武之望在心中的祈祷起了作用,到了次日凌晨寅时左右,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
冷水河上雾气弥漫,隔着十几步远就不辨人和物了。
因为下雨不得不停工休整了一夜的彭朝柱,立刻领着麾下的保靖土兵,鞭打督促着抓来的彝苗山民们,沿着已经铺好的桥面,往河对岸的那些巨大桥墩上,搭建由粗壮的原木两面削平钉好的桥板。
有句话叫作静流水深,意思是,越是波澜不惊的河流,越是有可能很深,相反,越是哗哗流淌的河流,反而可能比较浅。
冷水河,就是这样一条波澜不惊安静流淌的河流,但是河上无处不在的漩涡,却预示着这是一条危险的河流。
陈子壮与彭朝柱并肩站在冷水河的东岸这边,静静地看着肩扛桥板的彝苗山民在大雾中负重前行。
之前算是小立了一功的土把总向喇喏则一手持盾,一手持投枪,紧跟在这些彝苗山民们的身后。
到了已经铺就了桥板的尽头,低声呵斥着那些彝苗山民们,指挥他们站在断桥处宽大的桥墩上,将事先拼好的厚重桥板立起,然后拉着绑在高高竖起那一端的绳索,缓缓放落,尽量不发出较大的声响,只有在桥板落在桥墩上的那一下,才会穿了“咚”的一声闷响。
此外,在整个过程之中,除了向喇喏的低声呵斥,除了民夫们的喘气之声,四下里一片安静。
若是仔细听,能听见远处时不时传来的早起的鸟叫声。
桥面宽不足五尺,一次只能容纳五十人扛着桥板通过,每此安放固定好一块桥板,向喇喏就要带着这些人返回冷水河的东岸桥头,换一批人重新抬着桥板上前。
直到桥那头第三次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陈子壮的心才算真正落了下来。
而此时,虽然雾气仍重,但是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了。
陈子壮听见声响,与彭朝柱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点头,不等向喇喏回来禀报,陈子壮即转身回了大营。
片刻之后,大营之中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嚓嚓”“嚓嚓”“嚓嚓”,齐刷刷地传了过来。
这是白杆兵列队出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