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复,虽然让他略有点失望,不过在他看来,自己再一次主动请战,似乎也可以也算作是给保靖兵挽回了一点尊严。
很快石柱土兵的第一个长阵,列队走上了冷水河桥,紧接着秦拱明领着第二个长阵,列队踏上了桥头。
等到秦良玉亲率第三个长阵走上桥头的时候,第一个石柱白杆兵长阵已经在大雾中接近了冷水河的对岸。
石柱白杆兵多数身披藤甲或者皮甲,唯有最左一列一手持盾一手持枪的壮汉们个个身披铁甲。
因为这些手持巨盾的壮士,每次都是白杆兵长枪方阵的第一排或者最外围,属于每战必前,每战先死的那部分人。
不但吃穿住用都是最好的,每战过后若有缴获,分得的战利品当然也是最好的。
这些人多从罪人中挑选,但是也有好勇斗狠之人贪图厚赏而自荐充任。
如今率领石柱白杆兵第一方阵过河的土守备覃克忠,就是这样的罪人死士出身。
不同于这个时代一般南方人特别是少数民族土著的矮小精悍,三十多岁的覃克忠,生就了一副北地大汉的体貌,身材高大,体格魁梧,肩宽背阔,四肢粗壮,像是一头北方森林里的棕熊一般。
只是脸上横七竖八的刀疤,破坏了原本仪表堂堂的面相,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尊随时都要择人而噬的凶神恶煞。
覃克忠的曾祖父一辈,曾是石柱宣抚司辖地之内龙阳洞的土司,万历年间因为图谋割据自立而发动叛乱,时任石柱宣抚使马斗斛派遣儿子马千乘率军平乱,将龙阳洞上下烧杀几尽。
只留下一些龙阳洞覃氏支系的婴幼儿没有杀绝,而是作为罪人之后养大当作奴隶。
覃克忠就是这样一个出身,因为少年时即壮勇异常,因此被选入死士队伍,又因为每战必争先,悍不畏死,在秦良玉掌权之后,一路获得升迁提拔。
浑河之战中正是他率部保着秦民屏突围而出,保住了秦民屏的性命。
天启三年底到四年初的水西之战中,又是他保着秦民屏的两个儿子,秦翼明、秦拱明杀出重围,算是给秦良玉的娘家老秦家留了后。
几次大战下来,罪人死士出身的覃克忠,终于摆脱了奴隶的身份,成为了一名石柱土司保举,朝廷兵部任命的龙阳洞土守备,再次恢复了家族的基业。
因为自小被马家抚养长大,而且马千乘最终也因为屠戮龙阳洞土司部众等各种事情被人告发,最后被朝廷下狱,并且死在了监狱之中。
秦良玉代替自己的丈夫马千乘主政石柱宣抚司之后,又对覃克忠恩遇非常,所以覃克忠也无话可说,只能以死相报了。
混合之战中保着秦民屏突围,水西之战中保着秦翼明、秦拱明突围,都是这种心理的表现。
此时身为石柱土兵里的守备官,覃克忠依然一副死士的装束,头顶铁盔,身披铁甲,一手持巨盾,一手持钩枪,除了身上还背着一柄开山斧之外,看不出其守备的身份。
清晨的雾气迎面扑在脸上,湿漉漉的,走在石柱土兵第一方阵左侧第一纵队第一个的覃克忠,透过雾气,看到了十步开外的河岸,当即低声喝道:“第一队跟我先登!另三队随后跟进!”
说完这话,覃克忠巨盾冲前,护住身体,然后迈开大步,当先冲了过去。
十几步远的距离,在覃克忠这种身高将近两米的巨人面前,不过是几个起落而已。
覃克忠当先冲上桥头,一个大步跨越,跳过了沙溪彝兵在桥头挖掘的壕沟,抱着巨盾飞身扑在壕沟后面的栅栏之上,将一段高高树立的栅栏扑倒在地,然后顺势一个侧翻,就又站立了起来。
栅栏倒地发出的扑腾一声巨响,引起了不远处碉楼下立营驻守的沙溪彝兵,很快彝兵营地里就传出了叫喊传令的声音:
“汉人的官军渡河了!”
“快点回去禀报,汉人的官军渡河了!”
还有一个声音在高喊着:“冲过去,冲过去,堵住他们,把他们堵在桥头!”
嗲楼上也有人喊:“射箭!射箭!射死他们!”
紧接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敲击在覃克忠身前举起的一米多高的巨盾上,这是碉楼上的弓箭手们开始抛射箭雨了。
高高的碉楼,极大地增加了彝兵弓箭的射程。
原本彝人的弓箭射程就不行,加上此前阴雨连绵,而夜里雾大潮湿,平时能射出六七十步有效距离的彝弓,此时因为从碉楼上抛射的缘故,射程居然达到了将近两百步。
若不是阴雨潮湿,影响了弓弦的张力,眼前这第一座碉楼的弓箭手完全可以覆盖冷水河西岸的桥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