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督臣朱燮元入贵阳以来,纵狼兵灭水东,宋氏满门无老幼尽屠之,未奉旨即断水东宋氏数百年之祀。
“及后誓师出征,不申军纪,自川东、滇北,乃至黔西黔北,所过皆焚掠,百姓山民无良莠皆以叛苗贼寨视之,以致彝苗土民伏尸遍野,奔逃无门,各部官军四出大掠,所作所为,备极残毒。
“西南百姓之祸,臣实不忍言之!臣敢问,督臣麾下所领,究竟官军也,抑或贼军也?!
“若陛下只赏其功,而不罚其过,则臣请辞户科,求归故里!”
都察院佥都御史李世祺上书说:“自来国家外夷之患,北虏为急,两粤次之,滇蜀又次之,倭寇又次之,西羌又次之。
“百余年来,朝廷御北虏有功之文臣,未有一战而封侯者,陛下以平水西之功而封侯二人、封伯一人,朝廷名爵世赏何时轻贱以至于此?
“若陛下执意此有功文臣以世爵,臣请陛下追封昔日有功于御北虏、剿倭寇、平播州之督抚文臣!”
另一个焦点是秦良玉的封侯问题。对于秦良玉以及石柱土司的功劳,没有人有异议,所有争议的火力都集中在秦良玉的苗疆女子身份之上。
一些上书果然提到了顺德夫人奢香,以奢香开辟龙场九驿之功也只是封了个顺德夫人的称号云云。
有的还说,当年以天启皇帝对客氏之宠信依赖,以魏阉、客氏之权势滔天,客氏也是封了一个奉圣夫人的名号,根本不敢奢望有世爵之赐。
如今秦良玉即使功劳再大,其以一苗疆女子,而得封忠武侯,恩遇实在太过。
有的还说,历来世爵一姓也,秦良玉姓秦,而其子石柱宣慰司宣慰使马祥麟姓马,将来忠武侯百年,其爵传给马氏,还是传给秦氏,朝廷如此荒唐,倒是岂非平添变乱,自找麻烦?!
这些御史言官的说法,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在这个时候讲这些却没有多大意义。
而且对于御史言官们类似这样的弹章,崇祯皇帝当然不会去跟他们一一较真。
只要内阁诸臣达成了一致,有了内阁的副署,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才不会在意一个两个或者多少个御史言官的议论。
自从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理顺了大明朝堂之后,六科廊的封驳之权早就被搁置了。
过去明朝皇帝们的圣旨需要内阁起草,然后交给皇帝御览,预览过后要给六科廊审核,六科廊审核同意,再交回内阁副署,然后司礼监用印。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每一个环节都要折腾上一段时间,即便是一路顺利,一封圣旨要想走出紫禁城,也非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不可。
而若是任何一个环节跟皇帝本人的心思不一样,或者六科与内阁以及司礼监的意见不一样,那么这个圣旨恐怕就出不了紫禁城了。
在这个一环扣一环的链条中间,最经常发生梗阻作用的,就是以各种清流自诩的年轻进士们组成的六科廊了。
而六科廊的给事中们以小制大的大杀器,就是对于圣旨的封驳之权。
他们官职不大,阅历不多,却可以封还或者驳回皇帝的圣旨,让皇帝的圣旨出不了紫禁城。
明末皇帝与朝廷文官之间的关系紧张,多半都是因为东林党人控制下的六科廊,而各种激烈的党争之所以愈演愈烈,也多半都是通过六科廊的言官们在发挥作用。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如今这位崇祯皇帝,一上来限制了六科廊的权力,如今更是早已剥夺了六科廊的封驳之权。
如今六科廊仍然可以封还或者驳回六部明发各地的公文,但是对于皇帝的旨意,特别是对于经过内阁副署的皇帝旨意,是不允许六科廊封驳的了。
对于皇帝提议、内阁起草副署的诏书,都察院和六科廊可以讨论,可以提意见或者建议修改,但是不允许全盘否定。
毕竟这是皇帝的提议。
封驳圣旨,就是否定天子的权威,否定天子的权威,就是否定天子本身。
否定天子本身,那就是违逆天意,就是大逆不道。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就是用这个简单粗暴的逻辑,一句话剥夺了六科廊封驳圣旨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