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正中,接着叩了头,然后说道:
“臣斗胆,敢请陛下御驾亲征!亲往居庸关坐镇御敌!臣闻——”
贾继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建极殿中嗡的一声一片大哗:
“荒唐!贾继春你荒唐!”
“不可!万万不可!”
“贾继春你劝陛下以身犯险,你究竟是何居心!”
“陛下,万万不可听信贾继春这个奸邪小人!”
“陛下,请治贾继春御前妄言之罪!”
建极殿里一下子乱了起来,除了站前排的内阁阁臣、各部堂官外,文班行列的官员们有相当一部分一下子如同冷水落入热油中立刻炸了锅一样。
有的出列跪地请皇上处置贾继春,更多的人则是作色大骂贾继春奸邪小人妄言乱国,等等。
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看着殿中乱象,脸色阴沉如水,但是看了看皇帝,却见皇帝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打量着一切,他想了想,终究也没有作声。
而司礼监秉笔、乾清宫总管太监王承恩,锦衣卫指挥使巩永固,以及天策卫、羽林卫的指挥使高文采、李若琏,以及御前侍从武官们,见了这个场面,纷纷拿眼来看皇帝的脸色。
不管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即所谓的内相曹化淳,还是内阁首辅李国鐠,又或者负有纠察官员言行举止责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标,都没有站出来制止殿中的乱象。
这也清楚地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他们对皇帝的亲征之议,是持保留意见的。
尽管此时此刻的他们,都已经知道皇帝的真实心意。
他们持保留意见,意思是,他们虽然个人坚决反对崇祯皇帝御驾亲征,但是他们不会公然站出来与皇帝对着干。
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而对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来说,这也算是很好了。
没有内阁阁臣、尚书大佬们的参与,因为贾继春提议皇帝御驾亲征造成的混乱,没过多久就自己停了下来。
毕竟,此时此刻能够来到建极殿参加朝会的人物,都是在朝中已经宦海沉浮很多年的人了。
崇祯皇帝给出了能够参与建极殿大朝会的人选条件,将一大批年轻的毛头小伙,挡在了外面。
但凡是在大明的官场上浮浮沉沉十来年的官员,多数都已经经历过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世态炎凉。
正所谓公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这样的人,就轻易不大可能会为了什么事情完全不顾安危利害,完全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仕途前程。
而且言行举止,为人处世,一多半都是利益计算或者利弊权衡的结果。
不少人一边呵斥着贾继春,其实另一边还在用余光观察着皇帝和那些站在自己前面的人。
等到建极殿中再次安静下来,有一人越众而出,行过礼后,说道:“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刘鸿训有本奏!”
说完这话,刘鸿训见皇帝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陛下少年英睿、智深虑远,御极以来锐意进取、振衰起敝,除阉党,肃朝政,剿流贼,平西南,大明上下顿有一番中兴气象!大明之得陛下,幸甚也!臣等之得陛下,幸甚也!
“然则正为如此,陛下与臣等才更应珍惜眼前来之不易之局面!陛下稳坐京师,乃大明中兴之根本,切不可意气用事怒而兴师!更不可以身犯险自处险地!
“常言道,兵凶战危,胜负难料,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惨痛教训,陛下不可不虑不可不防啊!”
刘鸿训说完了这番话,在殿中跪了下来,而他的身后,很快就走出来一批官员,也像他那样在殿中跪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恳请陛下以宗庙社稷为重,切勿以身犯险,自蹈险地!”
这些人说完这个话,都是叩首在地,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让崇祯皇帝的心里一阵厌烦,一阵无力。
在他的心目中,最理想的臣子,是那种只负责高效率执行的臣子。
皇帝提出了什么想法或者提议,不管如何大胆,也不管其如何不可思议,好的臣子不是去批判、否定或者质疑、阻挠这个想法或提议本身,而是应该去考虑如何完美地执行它,既要规避其中的风险,又要达到其最好的效果,将它落到实处。
可惜这样的大臣,在明末的政治生态中实在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