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忙再度叩了一首,“太后娘娘明鉴,臣已知无不言,若有半分虚假,必万劫不复。”
就在太后从宗庙回宫后的某一日,她派了云芳传唤他至永宁宫,却不想,原来这妇人早就知晓所有的事。而他亦因家人已被太后掌控,而不得已将一切全盘托出,其中也包括那女子的藏身之处。
“她目前情况如何了?”妇人悠然的嗓音缓缓从珠帘后透出。
眉目一凛,张太医忙应道:“回太后娘娘,目前她已有孕六月有余。因体质较弱,她腹中胎儿的脉息不甚平稳,但这几日经调理过后,已渐有好转。”
他话音刚落,一名宫女便缓缓从殿门处踏了进来,“太后娘娘,云芳嬷嬷已回来了。”
太后微微颔首,示意她退下。片刻后,云芳便引着一名头戴幕离、身着斗篷的女子进入了大殿。太后随即示意护卫把守好宫中各处,禁止有人随意出入。
视线透过珠帘,太后细细地打量着这名身着斗篷的女子,而后将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腹上。
这六个多月的肚腹相较于其他有孕的女子而言,显得大了些许。
唇角一扬,她轻笑道:“夏竹烟,别来无恙。”
身着斗篷的女子手一伸,将头上的幕离缓缓摘了下来,直视着太后淡然说道:“太后娘娘万福。”
见说话的女子果真是夏竹烟,张太医暗暗松了口气。待他看向已站了起来,正一步一步朝竹烟而去的太后时,心中顿时疑惑了几分。
看这妇人稳健的步履,不像是身子有恙之人。
太后缓缓行至竹烟身前站定,只是打量着这女子,并未言语。
竹烟亦无畏地回望着她,片刻后才轻声说:“民女未曾想过,还能有再见太后娘娘的一日。”
“想必你已从云芳那里知晓哀家此次唤你前来的意图。只要你好好配合,哀家答应让你与皇上再续前缘。”太后不紧不慢地说。
今夜,她让云芳带着自己的懿旨与令牌,将暗藏在宫中的竹烟秘密带了出来。
妇人此言一出,竹烟心中竟是一惊。尽管她此刻神色平淡如水,但眼神中难掩心中的狂喜。
竹烟倾身朝太后施了一礼,正在缓缓起身之际,她的身侧却忽然闪出了一抹身影。只觉得身子某处有一抹气流轻轻经过,她腿膝一软,便倒在了来人的怀中。
厢房中闪着橘暖的烛火,清浅倚在软榻上看书。
忽然有一名黑衣刺客从门口窜入,执着匕首刺向她的胸膛。
在清浅还未作出任何反应之时,有一支金翎箭飞射而来,击毙了刺客。
清浅一怔,将目光转向了院中,没想到救了她一命的人,竟是几日前欲夺她性命的温玉。
温玉坦然说道,他平生最不喜亏欠人情。他今夜救她一次,他们从此互不相欠。他此番前来,除了救她,还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证明自己的清白。
二更天,一名太监提着灯笼穿行在宫中。行至通往颐泰门的小道上,他看到不远处行来一乘华贵的轿辇,而轿辇的一旁,还有一名宫女搀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嬷嬷。
他认出这嬷嬷正是伺候太后的秀妍,心中不由一惊,莫非这轿辇中的人是太后?太后自宗庙回来后,便一直宣称身子抱恙,在永宁宫休养,可如今这样晚了,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未曾多想,便直直地跪了下来。待轿辇缓缓经过他身旁时,他提气扬声道:“太后娘娘万福。”
轿内却无半点回应。直到这乘轿辇渐行渐远,他才缓缓站了起来,隐约听到前方有人说话:“此刻乃是二更天,宫门早已落锁。还是说你早已将周文安置在了颐泰门,准备今夜离宫?”
太监心中一凛,再度将目光落向了轿辇前行的方向,看到那乘轿辇已然停了下来。莫名的恐惧开始在他心中蔓延,他直觉今夜定会有大事发生。惊恐中,他转过身欲悄悄离去,可刚踏出一步,胸中便有剧痛传来。
借着灯笼的光亮,他看清了眼前手握剑柄的男人。这人是何时到了自己身前?竟是这般悄无声息。
感受到寒凉的剑刃从自己身体里缓缓抽出,目光死死盯着将自己杀掉的池宋,他痛苦地栽倒在地。
而池宋眼中的情绪,就如踩死一只蝼蚁那般冷漠。
在宫中,知道得越多便死得越快。大口地喘着有进无出的气息,他只觉有脚步声正远离自己而去,而方才那道嗓音的主人,正是当今皇上。
轿帘缓缓地被人掀开,借着灯笼的光亮,露出了太后的容貌。连澈瞥了眼昏睡在她身旁坐榻上的竹烟,沉声道:“朕已将周文暗中部署在永熙与宜康的人全部斩杀。还不撕下你的人皮面具。”
看了眼轿前负手而立的连澈,坐于轿中的女子眸光朝前一探,望向了他身后的秦暮云,以及后续到来的池宋与数十名禁军,微凝了眼眸,心中一沉。如今一切计划已功亏一篑,他甚至断了她的后路。此时就算是以死相拼,也不过是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