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汪立信自己也是十分高兴,只是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而已,知道结果后,心头就是一阵轻松,疲累之感顿时涌上来。拖着残病之躯,又熬了这么久,站在原地就已经有些头晕目眩。
“大哥儿,过来扶我一把。”听到父亲微弱的话音,一脸喜色的汪麟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撑起他的手扶住。那种无力感立刻传了过来,汪麟觉得如果自己一松手,父亲很可能就会瘫倒在地,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扶我进房躺下,晚些时,你去请那老郎中前来,悄悄地去,不要叫他人知晓。”汪麟听着父亲在耳中轻轻地吩咐,平常都是自己执意之下才去请的大夫,今天却是父亲自己开口,他唯唯地应着,心乱如麻,一丝凉意升了起来。
带着小萝莉一行人回城的刘禹确实到过制司门口,听到里面的欢快笑声,他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为好。于是就差人买了一双木屐送了进去,他相信凭着他们几人的学识,很容易猜到是什么意思。
不像这些古人,刘禹此刻又饿又累,还不好意思明说,只能找了这么个理由跑回来。熬夜这种事,他从大学二年级以后就再也没干过了,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看着身边亲兵一个个吃兴奋剂似得兴高采烈,就连那个未成年小女孩也是如此,“你们自己滚蛋,老子要吃饭睡觉了。”这句话怎么也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仗是打完了,事情可没完,城外那几万人的吃喝拉撒现在就要开始解决,还有满地尸体的战场,自己人的尸体要赶紧清理收敛起来,这可是夏天,只要再多过几天,那里就会成为真正的地狱。
回到自己的府中,刘禹扳着指头一件一件地吩咐下去,具体的事情他不会管,自然会有胡三省等人酌情处理,将身边的这些亲兵一个个都打发走,连小萝莉也被派了出去,这才叫人烧水做饭,狠狠地享受了一番封建官僚的腐朽生活。
安置队伍、清理俘虏、打扫战场......种种事情都很繁复,李庭芝忙得直到入夜之后才得了空,他卸下戎装带着两个亲兵,就这么骑着马从南门进了城,顺着街道边打听边向制司行去。
沿途所见让他有些吃惊,被围了这么久,城中的情形却如同平常一般,到了这个时辰,街上仍是人行往来,竟然连宵禁都没有!看那些百姓的脸色,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激昂愤慨,外面发生的战事似乎对他们毫无影响。
这番见识完全颠覆了李庭芝的所想,若不是有事在身,他都想着下马找人打探一番了。城中的那些柱子和上面的喇叭倒是见过的,里面正在播着说书段子,他饶有兴致地边走边听,慢慢就到了目的地。
守门的亲兵验过他的身份文碟,不敢怠慢,当下就将他请了进去。李庭芝阻止了他们前去通报的举动,打算给老朋友一个惊喜。穿过后院到了内间门前,却见守门的亲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李庭芝以为里面人已经睡了,返身想要退出,就听到对话声传了出来。
“......怎么会呢,前几日还好好地呢,请仔细看看,要用何药我即刻去买,不管怎样请救家父一命!”
李庭芝听得心惊,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一把挑开门帘,进得房来。房内一共三个人,背对他正在说话的是有着一面之缘的汪麟,边上的老者应该是个大夫,而他要找的人,正闭着眼躺在床上。
“诚甫公!怎会如此?”李庭芝大步向前,一把握住那只瘦得皮包骨的手,大热的天里,这手居然是冷冰冰的,他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汪立信感觉到来人,睁开了眼,撑着身体就想要坐起,李庭芝帮他拿了个垫子靠在背后,眼睛却盯着老者,想要听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病入沉疴,非药石之力所能为了。”老医者思虑良久,还是轻轻摇摇头,室中烛影摇动,一时间都无人再说话,汪麟见床边人多,便拿起一把剪刀独自走开,来到放着烛台的桌前。
“祥甫亦非常人,何必做此小儿之态,老夫临去之时,能亲眼看到这场大胜,于愿足矣。如无他事,今日就宿在府中,陪老夫聊聊如何?”汪立信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李庭芝见他如此说只能神色黯然地点头。
“老郎中,无论如何,请再给老夫三日,某不能让阖城军民值此大胜之时,却无法尽欢啊,在此先行谢过了。”转过头,汪立信朝着老医一拱手,慌得他赶紧回礼,口称“不敢”。
“呲”一声轻响,豆大的灯花被汪麟一刀剪落,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耳中嗡嗡响成一片,突然间泪如泉涌,再也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