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化军位于泉州与福州之间,一共辖三县,莆田、仙游和兴化,而在军治所在的莆田县,陈姓是一个大姓,远的不说,咸淳四年戊辰科状元就出在这一族,有宋三百年,按三年一科来算,状元总共才一百来个,怎不叫本乡人士傲然于外?
此刻,被乡人称为“文曲星”的陈文龙正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只有他一人,手里的酒盅早已经空了,他却是惘然不觉地凝视着窗外,外面同样下着大雨,雨水打在窗棂上发出“劈啪”的声音,一个男子打着伞从外进来,见状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伞也不收起,就这么放到了空地上。
“大郎,独酌观雨,正当时也。”
“小叔说笑了。”
来者是他的小叔陈瓒,同他的年岁相当,不过辈份就高了,他站起身来相迎,这里本就是他小叔的屋子,而他自己的那个院子,则在不远处。
陈瓒没有同他客气,两人因为年纪的缘故,关系很好,平日里不像是叔侄,倒更像是兄弟,重新坐到桌前,陈文龙先帮他倒了一盅酒,接着给自己倒满,两人也不说话,先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那位张知军,言语倒是客气得紧,可一听到有叛乱,便吓得退入了后院,如今只怕是闭门不纳客了,这样的人,指望不得啊。”
这也是意料的事,陈文龙对小叔打探来的消息并不感到吃惊,作为本地人,兴化军中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他大致知道了,没有什么像样的驻军,想要靠他们,确实如小叔说的,指望不上。
“福州也是一样,那里的人马不会多过三千,可用的也就二千多点,王刚中接到你的文书,只怕和张知军差不多,眼下在咱们这个福建路,可用之兵还没有叛军多,这就是他们敢悍然举事的原因吧。”
陈文龙知道小叔说得是对的,不光是福建路,就算在临安府,想拉出一万两万能打仗的军士,都是不可能的事,那可是京师,他心里有些烦闷,自顾自又酌了一杯下去。
“大郎,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在此,倒底想要做到哪一步?”
“家中父老俱在此,至少要保他等不遭兵灾吧。”
“就这样?不想建功。”
陈瓒有些不信,贼人在泉州据城而叛,可是反迹其实并没有露,那城头飘的还是大宋的旗帜,不管拖延也好,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至少说明他们没有打出来的意思,兴化军虽近,其实没有多少危险。
“无兵无将,叫某能怎么办?”
建功立业,谁不想?这种实打实的军功,一旦达成了,升迁会比谁都快,没见到刘子青一日三迁么?羡煞旁人啊,当然,北行不算。
“要说无兵嘛,却也不尽然,但有些关碍处,不知道大郎可敢?”
见侄儿露了口,陈瓒饮了口酒,神神秘秘地说道。
“小叔是说家丁?也不过数百吧,如何济得事。”
陈家不只是大族,还是本地最大的地主,族中佣者、租户、作工的都为数不少,当然家仆打手也有,可这点人手,怎么看也不像能成事的样子,却见陈瓒缓缓摇了摇头。
“淑姐儿最近回过一次,你婶婶跟我说,好像又有了。”
冷不防小叔把话题给岔开了,一下子转到了他的长女身上,他人一直都在京师,这个女儿有几年没见了,陈文龙还在想着人手的事,刚想着支应几句好把话题拉回来,一看到小叔有些玩味的眼神,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畲人?”
“嗯,此事还要着落到侄孙婿那里。”
陈瓒的话把陈文龙吓了一跳,自己的女婿许汉青算是泉州人,家中也是海商,不光是如此,他同畲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人,陈文龙陷入了沉思,确实有些关碍啊,因为一旦发动了,不知道会不会引火烧身。
“依某看来,这畲人比泉州城里那些回回可靠,同咱们相处也不错,倒是一股可用之兵。”
“如果,某是说如果,找了他们,他们会有何条件?”
陈文龙语气有些谨慎,畲人倒是不同于西南那些夷人,很少有作乱的迹象,当然这也是因为本地的官府不怎么欺压他们的缘故,可是必竟事涉太大,陈文龙一时也难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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