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曾经无数次试想过重回大都城时的情景,最拉风的当然是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某宝大军淹了它,然后在一声轰天巨响中变成一朵绚烂的大蘑菇。史书上大概会用几个字概括“德祐初,有异象,天降惊雷,云升百丈,光耀千里,城池俱为齑粉,人畜尽没焉”,那样爽吗?自然是很爽的,他只是个小市民,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考量。
仇恨就像种子,早就植在了心中,曾经以为已经淡了,暮了才发现它仍在悄悄成长,不经意间就会迸发出来。要说刘禹与大半年之前的自己有何不同,那就是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去面对这世上的残酷,只有直面生死,才能藐视生死,尸山血海铸就的是一颗逐渐硬朗的心,没有这样的心志,如何去吊打位面之子,这世上最强大帝国的主人。
现实不是演电影,许多时候都不会照着你的剧本走,此刻站在这座巨城之下,看着比当初更为拥挤的人流,刘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惊艳,尽管它仍是这世上最大的城市,名副其实的世界中心。
“侍制如此笃定,莫非此前来过?”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刘禹也知道他是谁。
廉希贤知道他不待见自己,却因此更加好奇,这些宋人里面,有惊惶不安者,如礼部、鸿胪寺的几个郎官,有心怀戒备者,如杨磊所领的那群护卫,有欣喜若狂者,如某吕姓副使,有面沉如水者,如枢府的几个随员。唯独刘禹这个正使的表情让他捉摸不透,那是一种看透世俗的平淡,既不冰冷也非炽热,仿佛就像俯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面却是空空如也。
“自然”刘禹脱口答道,见廉希贤的面色突得一变,不由得心中暗笑。
“汉家已失此地三百余年,有志者无不日思夜想,不过梦中所见,却不是这般。”刘禹指着前方的城池,好整以暇地说道。
原来如此,以为他有多淡定呢,原来玩的还是“诗词强国、地图开疆”的那一套,怪不得大汗总说这些南蛮子百无一用,除了能做些文章点缀朝廷门面,什么也不会。廉希贤点点头,没有追问“不是这般那会是哪般?”,免得让对方又说出什么促狭的话语来。
刘禹见他住了口倒还略微有些遗憾,这一路上差不多都是如此,每到一处廉希贤就会自认导游,拉着他各种介绍。过蔡州的时候说那是金人覆亡之地,到汴梁的时候说那里曾经如何繁华,可惜对刘禹来讲,不过就是后世的人去故宫浏览而已,百年沧桑对于跨越了上千年的他来说,已经激不起心中任何涟渏。
这一路上都很赶,元人似乎比他还着急,一个半月的行程只用了大半个月就到了,换来的就是浑身的不舒服。为了不在手下和敌人面前丢脸,刘禹强撑着没有下马,其实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找个地方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最好一直到自然醒不用天不亮就起床赶路,而不是在这里装逼。
好在廉希贤的意思同他差不多,离开了那么久,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入宫去见大汗,汇报这一路上的所见所得,这要远远大过于他对刘禹的兴趣,反正人已经来了,一时半会也跑不了。因此,派了信使先行进城通禀之后,他便自作主张将宋使一行安置在了城中的驿馆内,身为礼部尚书,这本就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
对于这样的安排,刘禹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没想到元人的驿馆在城内,一旦出了事想要逃脱会很麻烦,当然他指的不是自己,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慢慢再想法子吧。
入城走的不是以前的顺承门,而是略为偏西一点的丽正门,这个城门正对南下的官道,看上去人流更为密集些,无数的大车从城中赶出去,至于他们会去往何处不问可知,这样的情形一路上到处都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廉希贤为他们安排的驿馆离着皇宫不远,对面则是元人的官府所在,看上去这一带在城中应该属于富人区,街面上显得很干净,出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倒不像海子市那样热闹。
“廉某要进宫去见鄙上,诸位先行安置,有何需要都交与他们,晚些时候,再来与诸位接风。”将宋使带到预定的位置,廉希贤同当地的管事交待了几句,就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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