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家一门得大汗及诸位看重,属下等莫不铭感五内,大郎父子出了事,不论是何人所做,解氏都与他们不共戴天。”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扫了身后的解呈贵一下,后者恍若未闻地恭身谨立,一脸地悲戚模样,就连眼眶都是红通通地。
“不过既然蕲州境内搜索无果,为大汗计,属下以为都不宜再大动干戈,若是他们还活着,总会有消息传来,若是不幸我解氏也只当他们是为国捐躯,那些并无牵连之人,属下在此斗胆求个情,就放了吧。”
他的话让堂上的三人都松了口气,这么关着门,费尽口舌又许下好处地说了半天,不就等的这一刻?解家自己都松了口,就算事情到了大汗那里,他们身上的责任也会小得多,那个蒙古人赞许地点点头,脸上一片和蔼。
“大汗多次说过,解家乃国之栋梁,之前我还不肯尽信,今日得见老万户如此高风亮节,方才佩服。你放心,今日我就会回京,料必不久大汗的旨意就会传来,你家这个二郎,得过大汗亲口赞许,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蒙古人的许诺不要钱似地送出,他说得倒也不全是夸大之辞,这种事情一出,解家无论如何都会得到安抚,最大的好处莫过于给这位二郎加官,反正解家少的是一个万户加一个千户,怎么算都是赚的。
“必阇赤长说得是,虽然解老万户为国分忧,不愿多作牵连,可我这个中丞不会擅罢干休,此事颇为蹊跷,蕲州既然没有,说不准就同宋人有关,我这就行文宋人那边,责成他们全力揖捕,或许会有所收获。”
廉希宪当然不会把话说死,如果真是宋人所为,他们哪里会认,他只是希望用这种态度去压迫对方,哪怕交出几个替罪羊也好,从心底里讲,在座的除了解氏,没有人认为那些失踪的人还会活着,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再次谢过之后,解诚带着孙儿告辞出府,他的大营就在鄂州城外的汉水边上,而解呈贵则要返回襄阳府去,跨上自己的坐骑,解诚深深地看了马下的孙儿一眼,此时他的表情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平静,仔细地看甚至有些愤怒在里头。
“那些日子,你身在何处?”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解呈贵一震,不知道哪里被看出了什么,他一边装作回忆一边作出一个悲切的表情。
“孙儿不知道大父在说什么,若是大父心中有疑,那无论说什么也没用,孙儿的行踪,军中自有记录,大父可遣人去查,但有不实之处,任得你处置便是,孙儿决不敢有任何怨言。”
解呈贵越说越是激动,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个被冤曲又无法申辩的孝子形象,解诚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终是一言不发地策马而去,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因为那真相很可能是他承受不起的,同样的,解家也承受不起。
“走!回家。”
看着大父绝尘而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解呈贵收起了之前的表情,慢慢地嘴角上翘,露出一个讥讽的眼神。他其实根本不怕解诚知道什么,事情到了这个样子,自己成为了长房唯一的继承人,他还有得选择么?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解呈贵不相信他会冒着全族失宠的危险,那样的话他才是解氏一族的罪人。
阿里海牙比他们要晚走一刻,他要回的是阳逻堡驻地,那个蒙古人却推掉了廉希宪的盛情挽留,执意要与他同行。阿里海牙心里当然明白,作为大汗的心腹之人,他这次前来,绝不会是为了处理人口失踪之类的烂事,至于是为什么,自然也不会蠢得直言去问,两人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阿里海牙平章,你方才一言不发,是不是另有隐情?”蒙古人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上路就问起了方才的事,可是阿里海牙却显得有些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隐情当然是有的,张弘范的消息早就到了他的案头,其中的推测让他根本不敢上报,要说什么?自己人狗咬狗,还弄得尽人皆知,大汗听了会怎么想,因此,之前他没有说话,而眼下,阿里海牙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
“严忠范此人,必阇赤长认得么?”阿里海牙的蒙语还算流利,可他依旧选择了汉话,因为越是深入,就越是能感觉汉话的魅力,有些不好言明的东西,用汉话表达起来会更方便,对方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此次前来就有查问的意思,这个人不也是失踪的?”蒙古男子有些疑惑,严忠范同解氏父子一样,也是人不知鬼不觉地就没了踪影,消息传回京,严家上下都难以相信,他看了看阿里海牙的表情,心里突然一动。
“平章是说”阿里海牙点点头,这件事情当然不会瞒他,告诉他也就是将来说给大汗听的,都是汉人世家,都是朝廷高官,处置起来都不会那么简单,当然这是大汗要考虑的事,他们只需要将所知所想传达上去就可以了。
阿里海牙同他一起并马而行,两人都没有加鞭,看似任马儿自己走,实则暗自掌控着方向,这并不比飞驰更容易,阿里海牙见识了对方的功力,这个男子虽然不是怯薛,却是掌着宫中宿卫的,简单地说那些骄横无比的怯薛歹都是在他的掌管之下。
“事情是张弘范查出来的,他没有偏向任何一家,不过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可以说都只是推测。必阇赤长要我拿出什么证据的话,请恕阿里海牙做不到,正因为如此,事情我才没有上报,你这次回京,请将我的话带给大汗,以陛下的睿智,应该能看出点什么。”
阿里海牙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两家哪一个更有理,只有大汗才能评判,他们这些臣子,最不愿意碰的就是类似这样的事,蒙古男子一听也觉得十分为难,因为没有任何实据,大汗会相信么?如果相信了,要怎么处置,这些都要考虑进去。
“这件事我会禀明大汗,你也不必忧心,倒是乃木贴儿那厮,到你帐下也有几个月了,他没给你惹事吧。”男子状似无意地问道。
“你说呢?”
听他提到这件事,阿里海牙就没有好气,他实在不明白,大汗为什么要打发这么一个人到这里来,明说是在自己帐前效力,可谁能真正去调遣他,再说了,他能干什么?专门扰民么。
不过一个百户,其实并没有放在阿里海牙的心上,如果他犯了军法,自己说杀也就杀了,大汗不会有任何的怪罪,这一点阿里海牙很清楚,可是任何事情哪会那么简单,自己身为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又在这前线之地,君王突然给你派了一个职务不高却是身份特殊的人来,任谁心里都会犯嘀咕吧,难道其中没有监视之意?阿里海牙并不敢再多想,联想到这个形同钦使的男子亲自发问,言外之义就更不必说了。
“阿里海牙,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透吧。”男子轻声说道,阿里海牙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心里一愣,随即就是一震,他当然是个聪明人,上下一联系就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大汗要”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男子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但言辞却是不容置疑地。
“我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