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才醒悟过来,这是生离又不是死别。
因为病还没好全,璟娘没能坚持太久,当听潮扶着她准备去沐浴的时候,桃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宫宫里来了人,送了娘子好多事物。”
其实她的描述很不准确,那位胖胖的黄内侍不是来送东西的,而是来宣诰的,知道她还在病中,就没有坚持什么礼仪,因着对方是女眷,他连内院都没进,直接将东西放下就回去了。
东西并不算多,十来个漆金的盘子里装着各色衣服,最大的一个里头盛着一顶珠冠,其次则是一件深青色镶紫鸟纹边的翟衣,其余的盘子里各自放着中单、蔽膝、玉革、大带、大小绶、玉佩、锦袜、缘饰等等,再加上头一个盘子里放着的册宝,合起来就是一整套二品外命妇的大服。
“敕。硕人叶氏。懿范肃雍。令仪淑慎。本葛覃之节俭。志卷耳之忧勤。用敦正始之风。诞布惟新之命。眷时邦媛。申锡茂恩。荣赐郡封。勉对恩荣。勿忘祗慎。可。”
册子边上是一枚小小的金印,璟娘将它拿起来,上面还有着明显的雕刻痕迹,不大的印面上,是几个弯曲的篆体小字“毗陵郡夫人宝印”。璟娘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头的那股酸楚无声地涌了上来,压抑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夫君没有骗她,真得给她挣了个夫人回来。
更重要的是,毗陵郡,就是夫君的家乡常州。
清河坊,留梦炎踏入陈宅的大门时,还稍稍犹豫了一下,如果不是军情紧急,他是真不想来,明明自己是也是执政相公,怎么搞得好像对方的跟班一样,遇上点事就要来登门请示。
“他走了?”还没落座,陈宜中就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嗯,昨日夜里出的城,听说圣人特意命人帮他开的城门,连护军都没带,几个军士扛着箱笼就走了,如今怕是已经出了临安府。”留梦炎没有过多思考,因为这件事他也很重视。
“还以为他不敢去,居然玩漏夜出京这一套,也不知道给谁看。”
从陈宜中的话里,留梦炎听出的不仅是讽刺,其中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妒意,只怕他本人都惘然不知,当然自己也不会去提。
“方才圣人特意加恩,封了他娘子毗陵郡夫人,诰命已经宣到他的府上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留梦炎淡淡地提了一句,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看到对方被刺激的神态,一个外命妇的册封而已,于朝局是没有相干的,甚至都不必通过政事堂,哪会放在陈宜中的心上。
“汉辅此来,可是前方有事?”陈宜中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问道。
“昨日夜里到的,建康六百里加急,淮水一线,元人大举进攻,多处被突破,泗州已经丢了,楚州被围,安丰军危在旦夕,招信军境内也发现了敌踪,各处加起来,总数不下二十万。”
陈宜中蓦得一惊,如果这些都是实情,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让他诧异无比的是,为什么会是淮水?元人难道不知道那里是重兵云集之处,根本不可能长驱直入。
“江州呢?有没有消息。”
“没有,那里的军报是三日一传,怎么也得明日去了,不过建康那边转来了安庆府的消息,元人在蕲州一线没有任何动作,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能有什么主意,陈宜中不用思量都能想明白,等到各处开始驰援两淮时,就是荆湖一线大举动兵之时,元人这是惜取了建康战事的教训,开始稳打稳扎起来,唯其如此才会让人觉得棘手。
“陈相公,怎么办?”兵事上他并不擅长,只能来讨对方的主意,枢府里一下子换了两个主官,只怕就连门朝哪儿开都还没摸清楚,自己还能倚靠谁?
“还能怎么办?如今这里可凑不出十三万人来,他李祥甫不是能耐吗、不是擅专吗、不是敢和朝廷对着干?那还要我们做什么,钱粮他都不缺,兵我等也变不出来,他还想要什么。”陈宜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一股火气冒出来,压都压不住。
“与权,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没奈何,留梦炎只能先平息他的怒火,说实话,当初的时候,他自己也有那么点不舒服,可是事情都出了,再来计较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坐看李庭芝败亡,那接下来不一样要轮到自己?
许是被他叫了一声字,陈宜中冷静了下来,不过他想的并不是增援建康,而是如何保住荆湖一线,两淮各处重兵云集,都让元人轻易突破了,荆湖这边远远不如,又该如何应对?
“他想要的,直接给他吧,都到了这步田地,某怎会去做那等事。”
“那某就拟定了,命李祥甫督军江淮,许他便宜行事?”
直到陈宜中亲口应下,留梦炎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李庭芝报上这些,不就是想要有个指挥全局的名义,这既是权力也是沉甸甸的责任,既然有人帮政事堂扛下了,总好过让他们两个相公出京去督师吧,别忘了,贾似道的殷鉴可就在眼前。
匆忙从清河坊赶回政事堂,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已经坐镇枢府理事的同知枢密院事、圣人亲侄谢堂拿着份文书跑了进来,此时他哪里还有闲功夫去挑剔对方的举止不谨,眼皮子突突地乱跳,巴巴地望着对方的脸。
“建康急递,寿春城失陷了,和义郡王府上全家抒难,其子夏松殉国,余者大都自尽而死。”
留梦炎的眼前阵阵发黑,头脑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咚”地一下倒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