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的巡骑时,这支不大的队伍已经接近三十人了。
再往前行不到一百步,从镇口方向出来的大队骑军就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在建康城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文德。
“下官知和州事、宣毅左厢都指挥使许文德见过抚帅。”让刘禹有些奇怪的是,对方的恭敬已经超出了礼节,虽然品级上有差距,可是并没有节制的关系,印象中这可不是一个温良恭俭的人,那就有些深意了。
“许太守客气了,是本官叨扰了才是。”他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后者微微有些冏意,不过很快就面色如常了。
“适才接到相公亲口指令,命下官与所属宣毅左厢五千余众,全都归抚帅节制,除此之外,尚有一部正急速赶来,他们同样会是你的属下。”
这个解释让刘禹听懂了,李庭芝这是打算抓他的差了,而且一点都不客气,就连自己的心腹都送出来,丝毫没有容他拒绝的余地,不过此时他心里所关心,根本就不是这些,略略迟疑了一会儿,他便斟酌着开了口。
“此事不忙,晚点再说,敌情如何,元人现在何处,是否有进逼的迹象?这些都是急需要知道的,本官的这些人手,将会与你的手下一起,去探知消息,你的人要随时做好准备,现在,先带本官去看看叶少保。”
“是,抚帅这边请。”不知不觉间,许文德就改了口,对方虽然没有答应什么,但是几个简单的命令,一下子就确定了节制的关系,他将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压了下去,表情上却显得更加恭敬了。
此刻的喻口镇,到处都是军士身影,大量的尸体被人从各处清理出来,街道上血迹还没有凝固,再加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那股子血腥味道,走在上面,就像身处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当中。
隔得不远的码头外,停泊着许多海船,那些高大的船身上充满了销烟的痕迹,几乎看不到一艘完好的,让人看了不禁触目惊心,他的表情不知不觉凝重了许多。
“海司官兵多有伤亡,伤者全都安置在码头上的空房子里,少保的住所在那一头,原本是个鞑子千户的居所,里面还算干净,只是人一直昏迷着,军中的郎中瞧了,怕是有些不好”许文德知道他关心什么,在一旁细细地解说着。
“伤者有多少人,缺少什么,需得立刻统计,这些就要劳烦你了,结果一定要快,须知多一刻就可能会多救下一条性命。”
事关生死,刘禹也没有同他客气,眼看就要到地方了,许文德将屋子指给他看过,自己带着人匆匆而去,现在对于他来说,对方的每一个吩咐都是军令,军令不遵的下场,他很清楚,纵然对方碍于情面不便处罚,李相公也绝不会轻饶的,身为后者的心腹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等他走后,刘禹的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的簇拥,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离那个屋子越近,心就跳得越厉害,等到了门前,一个仆役打扮的老头正好开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碗,嘴里不住地在叨咕着什么,脸上充满了悲戚。
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老陈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呆在了那里,手里的碗“咣铛!”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他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就飞快地迎向了他。
“郎君,真的是你啊!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也许是平时压抑了太久,老陈头一把抓住他的双臂,涕泪纵横,泣不成声,毕竟这是他看到的第一个亲族,总算还有人能见上少保最后一面。
“莫怕,相信某,一切都会好起来。”刘禹一边安慰他,一边同他一起朝屋子里走,在刘禹看来,至少现在的情形还算不错,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一切就只能看天意了。
许文德说得没错,这间屋子的布置的确还不错,也不知道那个元人千户是从哪里搜刮来的,到处都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外边的天气很冷,里头却温暖如春,屋子当中生着一个炭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木炭烧得正旺,而靠墙的炕头上,躺着一个人,仰面朝天,用布巾包着头,紧闭着双眼就像睡着了一般。
屋子里还有几个人在忙碌着,看样子是军中的郎中,见他走进来,都没有出声,刘禹朝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脚步轻轻地走了过去,尽管有了思想准备,在看到老人的一瞬间,他依然难过无比,上一回见面已经是数月之前的事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形销骨瘦、面色黝黑、奄奄一息的老人,就是那个容光焕发、精神矍铄、谈笑风声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