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牢狱,项菲仪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欲绝。短短的几个月里,项菲仪经历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当她知道素月才是那个黑衣卫苦寻不得的背叛者时,超乎意料的平静。
她是成熟了,还是更狠心了?
项菲仪苦笑一声,忽然有些想念毓慕温暖又带些草木气息的怀抱。
但现在并不是伤春感秋的时候,这件事处处谜团。素月只是指证姨母残害皇嗣并未动手脚,但段贵妃的的确确小产了。最重要的是,后来怎么段贵妃和姜后也被赐死?段安柏到底想干什么?
项菲仪没有想到,她惦念的段安柏正被暗风阁主晏离赶的满新都逃命,哪里顾得上后宫几个女人?
实际上这一次行事之顺利,连始作俑者萧晟瑾都没有料到。
段贵妃老来得子,胎位本就不稳。庄诚长帝姬很早就得知,段贵妃这一胎根本保不住。
于是在萧晟瑾提出除掉季莲水时,庄诚长帝姬很快想到了借刀杀人的法子。
当萧晟瑾跟宣帝谈判时,庄诚长帝姬迈进了长信宫。
自古以来墙倒众人推,段家出事之后,段馥佩在宫中的日子也愈发艰难起来。
虽然因为腹中胎儿的缘故,宣帝只是降了她的位分,但一个母家倒台的落魄嫔妃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呢!昔年骄纵一时、连姜皇后也退让几分的段馥佩,竟也成了后宫之中登高踩低的对象。
庄诚长帝姬看着长信宫内修剪潦草的花木,心中得意一笑,知道今日此事必成。
段贵妃——如今应该是段嫔,望着庄诚长帝姬气势浩大的铺排,也不起身,歪在榻上冷声道:“这是什么风把西辽皇后娘娘吹来了?”
庄诚长帝姬也不恼,缓步走进殿里,自顾自地在下首坐了下来。
上首的段馥佩一身莲青色百子榴花缎裙,妆容苍白,身量瘦削,再不复曾经那个姿颜姝丽,绝异于众的贵妃娘娘了。
庄诚随意打量了铜盆里燃着的艾草一眼,笑道:“段家遭难,段嫔这心里定是不痛快,好歹算是一门子的,本宫自然是来关心关心段嫔的。”
一口一个“段嫔”,段馥佩被她堵得面色发白:“娘娘,这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
“看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庄诚笑得标准又虚伪,“本宫也算是段家出身,哪能看自家笑话?”
顿了顿,又道:“若说看笑话,自然是外人看着段家痛快呐!”
段馥佩变了脸色。她从小便是掐尖儿要强的人,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她也知道背地里的流言满天飞,“母家叛国”这样的压力她早就受不住了。
庄诚一直不时偷觑她,见状,默默思忖着还要加把火。
挥退了所有宫人,庄诚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来,语气也低落下去:“皇兄也是的,偏心得连本宫都看不下去。那一位也是母家出了事,可不但没连累她,听说还额外赏了东西?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哎!”
没有指名道姓,段馥佩听得明白,这说的是季莲水。她的眼底燃起幽暗的火苗。那个贱人!那个贱人!
“这么下去可不行,将来可不就横行后宫了?”庄诚装模作样地叹。
虽然段馥佩妒火中烧,可还是听出了不对劲儿,她还记得,当年庄诚长帝姬和季莲水的关系可是极好的!
不由冷冷道:“娘娘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有事不妨直说。”
过犹不及,庄诚长帝姬心知自己太过心急反而起了反效果。不过既然她这么问了,不如就此摊牌。
施施然的起身,庄诚长帝姬收起了殷勤之态,缓步走到铜盆旁,望着燃尽的艾草,悠然开口道:“段嫔这一胎,不太安稳吧?这艾草,不知能不能保得到十月呢!”
“项天舒!”段馥佩咬牙切齿地喝住庄诚长帝姬,口不择言。这件事她一再封住下人的口,毕竟关乎到性命。如今被人轻轻巧巧地拆穿,怎么能不紧张?
庄诚长帝姬也不介意段馥佩的不敬,居高临下地走到榻前:“没了这个孩子,段嫔也就没了依仗了吧?想看,到时你被踩进泥里,而你恨的人,可就扶摇直上了。贵妃、皇贵妃········说不准有一天,就是皇后了呢?毕竟,她的儿子可是得宠的很呢!哦对了,到时二皇子,也就只能一辈子为人臣子,战战兢兢,说不定哪天就没命了!”
一句一句。都是段馥佩最隐秘的担忧。段家失势,宣帝很快圈禁了项颉,现在还自由的皇子,只剩下季莲水的项枫了!
如果项枫上位······那她和她的儿子,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地了!想到这里,段馥佩全身冰冷。
脸色惨白的段馥佩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还是那个冰冷的段嫔:“娘娘想要做什么?”
庄诚勾唇笑了一笑,目光精明:“可巧,她也碍了本宫的眼。本宫觉得,和段嫔可以合作呢!”
段馥佩没有说话,微微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