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三馆秘阁,是昭文馆、史馆、集贤院和秘阁的统称,单看此时的宰相都要兼任三馆大学士一职【见第三章注4】,就知道崇文院有多重要。崇文院号为储才之地,进了馆中,便等于是入了升官的快车道,一旦朝堂上职位有阙,首先就会从崇文院等馆职成员里挑选。
作为弟子,老师得到重用当然是件喜事。可对没有关系的王厚来说,却只是个出来喝酒的借口。
“愚兄怎么会骗你!”王厚笑呵呵越过韩冈,先一步进屋。
韩冈也跟着进房,厢房中的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一个火盆已经燃起,将屋内烤得暖烘烘的。王厚已经坐了下来,正拿起酒坛向个用来热酒的大铜酒壶倒着。
韩冈暗自叹气,有王厚这个酒肉朋友天天来捣乱,根本无法安下心来读书。如今虽不需进士功名就已经能做官,但开卷有益,只有多读书,增长学识,曰后在那些千古名臣面前才不会露怯。
王厚可不知道韩冈心中抱怨,他将倒空的酒坛丢到桌子下面,把铜酒壶吊在火盆上热着,坐回来对韩冈笑道:“幸逢喜事,不知玉昆有否佳句以记之?”
“处道兄,你也是知道小弟不善诗赋,就别打趣了。”韩冈叹着气,这不是难为他吗,“但凡吟诗作赋的本事强一点,小弟就去考进士了。”
王厚安慰韩冈道:“但玉昆你通晓经史,擅长政事,这才是正经学问。”
“经传再高,也只能考个明经,进士可就没指望。”
“玉昆你有所不知,”王厚用手指摸了摸火盆上的大酒壶,试着冷热,随口道:“王相公本有意以经义策问替换掉进士科的诗词歌赋,以玉昆之才,当有用武之地。只可惜让苏子瞻给搅和了。”
“什么!”韩冈猛然惊起,“竟有此事?!”
王厚奇道:“玉昆你不知道?哦,对了!这是半年多前的事,你那时正好在病着……就在当时,王相公上书建言,要兴学校、改科举,弃诗赋而用经义。官家可都让二府、两制还有三馆众臣一起议论了,命人人都要上札子。东京城内沸沸扬扬,国子监中人心惶惶,天下都传遍了,你说有没有?!不过最后让苏子瞻的一本奏章否了,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是吗?…………”韩冈声音低沉下去,暗自揣测着王安石的用意,此举又会给政局和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改科举、兴学校这两条很好理解,就是为了选拔和培养人才——变法的人才。而苏轼会反对,也不难理解,他毕竟是以诗赋出名,也是靠诗赋考上的进士,交好的友人、弟子都是以诗赋见长。屁股决定脑袋,哪个时代都不会变。
韩冈愿意拿脑袋打赌,司马光虽然与王安石互为政敌,但他绝没有在科举改革上与王安石作对过一句。为何?还不是因为他是陕西人——不擅长诗赋文章的陕西进士。只是若想对此事进行更深一步判读,还要把王安石和苏轼的奏章拿到手上才够。
王厚见韩冈突然不说话了,问道:“怎么?还在想诗赋改经义策问的事?”
韩冈抬眼对王厚说道:“我在想王相公为何要改科举。”
“为何?”
“因为人才难得。变法之要,首在得人。而科举抡才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路,如果处道兄你是王相公,你是想看着的是擅长吟诗作赋、却反对变法的进士,还是熟读经史、长于对策的同志?”
“同志?”王厚咀嚼着韩冈用的这个生僻的词汇,笑道:“这个词用得好。《国语》有云:‘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如果愚兄是王相公,当然想用与自己同心同德的人才。王相公在奏疏中本也说了,‘朝廷欲有所为,议论纷然,莫肯承听,此盖朝廷不能一道德之故也’。他兴学校、改科举,当然是为了选拔人才,教育同志,要‘一道德’。只可惜啊……却被否了。”
“谁说给人否了,就不能重提的?今科是不可能了,但三年后的下一科,很有可能就改用经义策问取士!说不定到时小弟也……”韩冈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摇摇头:“都已经有官身了,也考不了进士,管曰后王相公能不能改,都是跟我无关了。”
ps:好了,文中对北宋官制稍微提了一点,虽然没细说,给大家留个印象也就够了。北宋的品官,高品的很少。品级晋升也要很长时间,不会出现二三十岁便三四品的官员。不过在北宋,五六品也能担任执政,这为年轻官员获得权力,提供了一条路。
反正就一句话,把满清官制留下的印象丢掉,在北宋,差遣和本官是两条线。高品官不一定有高的差遣,而低品官,却可以入居政事堂。至于文武官详细的品级划分,等俺整理好也会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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