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的行人中,十个里面少说也有两三个,会看他们这一对老家伙一眼。
赵世将不耐烦起来,冷声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别把我拖进去,也别把宗室都拖进去。”
中年人嘿嘿惨笑起来,“我单人孤身能做什么?玉碎殿前?到了外面怕就是我死于急病。有了报纸,那一干奸贼想要指鹿为马都容易了千百倍。”
赵世将回头盯了中年人一眼。
玉碎殿前?有气节的士大夫能干得出来,养尊处优的宗室会有这个胆子?说来说去,还是不忿大宋天下被外姓人指手画脚。
“皇帝终究落不到他人身上。”他淡漠的说道。
都想做皇帝,就都做不得皇帝。韩冈马上就不做宰相了,等章惇死,他也回不来。韩冈把大议会说了几十年,想改口都改不了了。就算轰走了赵官家,到时候,他能不要脸皮自己做皇帝?
“性命操之于臣下之手,那还是皇帝吗?!”中年男人又质问。
“总比熙宗还在时要强。”赵世将的态度愈发的冷淡了。
反倒是中年男人变得激动起来,“你果真要翻赵居的案子?”
“是赵世居!”赵世将一下翻了脸,“是南阳侯府上的赵世居!”
熙宁八年的赵世居谋反案,已经过了近二十年,但赵世将这些年来,没有一日忘却。自真宗之后,太宗一系待太祖、秦王之后,都是大加优抚,看起来已是一族和睦。谁想到熙宗皇帝倒好,八竿子打不着的牵连,就把谋反罪名加到赵世居的头上,经此一事,太祖后人这才看清了皇位上的真面目。太宗皇帝的后代,可是从来也没有放松过对太祖后人的警惕,赵世居也不过是只被拉出来杀鸡儆猴的鸡罢了。
见赵世将动了真怒,中年人口气就缓了下来,“赵世居诚然冤枉,但他结交士大夫,又怪得了谁?”
“我天天结交士大夫,谁能说我不是?!”赵世将眼睛瞪了起来,“如今宗室子弟考进士,考诸科的更是多得是,一个比一个用功,现在还有哪家会拦着他们上进?!”
中年人讥讽道:“宗正可是赛马总会的老会首。”
赵世将怒极反笑:“是啊,老夫刚开蒙时也曾想过考进士,是谁逼得老夫只能飞鹰走马的?”
中年人张口欲驳,但他和赵世将的争吵惊动了周围,多少道视线投了过来,视线中充满了好奇。
中年人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待周围视线都散了开去,他才低声道,“宗正别忘了沈括也曾是主审。”
“蹇周辅死了,邓绾也死了,范百禄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进一步。就是沈括,有两位宰相支持,他敢拦着?!”赵世将重重的哼了一声。
赵世居谋反案,将案子扯起来的蹇周辅,煽风点火的是邓绾,将事情闹大、往新党党魁王安石身上推的是范镇的侄子范百禄,沈括虽与范百禄同为主审,但他可是息事宁人的一派。翻案之后,罪名也不在他身上。
何况要为赵世居一案翻案,可是两位宰相都同意的,以沈括的性格,恐怕连多说一句都不敢。
赵世将现在的心力都放在这桩陈年旧案上,他与赵世居的交情不深,但只要知道赵世居是太祖之后这一点就够了。
他回头望着朱雀门,“前日,是你那兄弟来说好话,今天就是你来说怪话,可惜老夫是油盐不进,你们就别多费唇舌了!”
中年人一直都是七情变幻,直到此刻,他更是带着轻松的笑容,“只要宗正能听得就是。人心总是会变的,那些奸佞也不是一开始就敢做反,不过是一步步的胆子越来越大罢了。如果那些奸佞不做大逆不道之事,那一切休提。如果当真做出来了,即使我不来找宗正,宗正也会来找我的。”
话声刚落,他就告辞离开。好象是在担心有朝廷的细作盯着,走得很快,穿过了一处横街,就立刻像影子一般,消失在围墙后的巷道中。
赵世将没动,他还想着中年人离去前的那几句话,‘不是一开始就想着?’
赵世将自嘲着摇头,别人倒罢了,那位即将卸任的宰相,可是从先帝驾崩后就开始有了反心的。
议政会议的召开,就是大议会的前身,当士大夫开始自成一体,要掌握天下大权的皇帝就成了累赘了。
赵世将可不信,韩冈当年提出议政之制的时候,不是为大议会做准备。
如今海上大捷,证明没有皇帝,宰辅们统帅的朝堂同样能安内攘外,又成功的迈出一步的韩冈,也不知现在在何处,又在计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