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田彬霏笑了笑,道:“没错!”
叶小天沉默了,他没想到,田彬霏竟是一个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雄。之前他还殚精竭虑地想要杀掉自己,转瞬之间。他就能抛下原来的计划,转变立场,不惜余力地来解救他。
翻手成云,覆手为雨!枭雄本色。
当然,很多事情的动机都未必是单一的。就像田彬霏之前想杀死叶小天,除了他想越过叶小天直接攫取卧牛岭的力量,同时也是缘于他对叶小天畸形的嫉意。而今他选择解救叶小天,除了并不看好田雌凤的计划,还缘于他对他自己残缺丑陋的身体的自卑与厌弃。
但这绝不是主要原因。一直以为,田彬霏就不喜欢小妹与叶小天的接触,但是直到田妙雯成为卧牛山的掌印夫人,他都没有对叶小天动过手脚就是明证,只因为那时的叶小天对田家有用。
在田彬霏心中,至高无上的、可以令他为之牺牲一切的,永远都是他的家族,永远都是这个从他记事起,就一遍遍由他人灌输、再自我灌输到他心底的理念。
叶小天弄懂了他要这么做的理由,可还是不明白方才那一幕荒诞戏究竟是演给谁看的。那些人若是田彬霏的部下,他就不需要演戏。如果那些人之中另有田雌凤或杨应龙的人,他的戏穿梆到这种程度,又怎么可能瞒得了人?”
对于叶小天的质疑,田彬霏先是笑了笑,叶小天只能从他蒙面的黑纱感觉到他在笑,幸好他蒙着脸,昔日那个一笑便尽显风流倜傥的名门公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田彬霏笑着问道:“你有没有喝醉过?”
叶小天呆了一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田彬霏却并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只是以此为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喝醉的人,会有许多种表现,有的人嗜睡,有的人哭泣,有的人滔滔不绝,有的人大耍酒疯。还有些人,会有短暂的时间失去意识。”
叶小天喃喃地道:“失去意识?”
田彬霏道:“不错!有那么一刹那,这个人的五识是完全失去了的,只不过他自己全无觉察,当他的意识又恢复过来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失去过意识。”
叶小天忍不住问道:“既然因为大醉而失去意识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失去过意识,你又如何知道?”
田彬霏道:“所谓不知道自己失去过意识,那是因为他处于一个相对静止的环境里。比如说他坐在那里,半醉半醒的,失去意识前,看见旁边两个朋友还在喝酒聊天,短暂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两个朋友还在吃酒聊天,他就不会发现自己失去过意识,如果他醒过来时这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呢?”
叶小天懂了。没错,不能发现要在一个相对静止的环境里才行,如果换一个环境呢?他忽然想起,他确实酩酊大醉过一次。也确实出现了田彬霏所说的这种情况。
那次,是他刚刚被提拔为牢头儿,同牢房的狱卒凑钱请他吃酒。他升了职开心,刚刚升职的人,又怕兄弟们觉得他开始摆架子,自然是酒到杯干。酩酊大醉。
最后,狱卒们拦了一个脚夫送他回去,他骑在驴子上,就曾有那么刹那的失神。当时,他看到一家珠宝店,一位雍容、高雅的姑娘正站在柜台前挑着首饰。
接着。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呲着一口黄板牙,牵着一只猴儿在十字街头耍猴戏的大叔。那条街就是他所住的刑部大街,从小到大,他在那条街上不知已走过多少回。
他知道那家珠宝店到那个路口足足隔了两百多步远,而他骑着驴子经过的这两百多步间的距离所经历的一切,完全没有记忆。他当时绝对没有睡着,这应该就是田彬霏所说的失去意识了。
如果当时驴子停下不走了。如果那位姑娘一直站在店铺里挑选首饰,那么他失去意识、再恢复意识,他根本意识不到。但这中间有了变化,他便知道自己曾经失神。
叶小天知道这一点一定就是今日这场奇怪举动的关键所在,一时间不禁想得出神了。
田彬霏淡淡地道:“看来,你是明白了。在场的人中,的确有田雌凤的人,所以我用了一点小手段。让他们像喝醉了一样,暂时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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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浚华四人把叶小天带到了田彬霏面前,由田彬霏的人带着去旁边换衣服,当他们脱得光洁溜溜的时候,田彬霏的人悍然动手,杀人灭口了。
田彬霏宣布了叶小天的死刑,叶小天被田彬霏的两个贴身侍卫提到事先挖好的石灰坑旁,就在此时,田彬霏动了手脚,跟过来观阵的几名田雌凤的手下双手抱臂的双手抱臂、单手扶刀的单手扶刀、连连冷笑的依旧冷笑,但他们纷纷僵立在那儿,那片刻间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意识。
他们脑海中最后一幅画面,是田彬霏的两个侍卫扣着反绑双手的叶小天,正欲把他扔进石灰坑,当他们恢复意识的时候,紧接着上一幅画面接收到的新画面,是两个侍卫用力向前一推,正好把“叶小天”推进了石灰坑。
天衣无缝的衔接,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曾有片刻的失神。而在这片刻之间,两个大汉拖着叶小天绕过了石灰坑,冲进了一旁的草丛,再回来时,他们依旧拖着一个人,但这个人已经不是叶小天了。
被抛进石灰坑的这个人,事先已被田彬霏动了手脚,他只会本能地发出惨叫、本能地进行挣扎,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的衣服,也与叶小天一模一样。田彬霏能事先查清叶小天的穿着,准备了一样的衣服给叶小安换上,当然也能多准备一套,用来在“偷天换日”之后,再换一次。
石灰扑了那人一头一脸,他跌进大坑,石灰就飞腾起来。紧接着河水灌入,石灰迅速蒸腾起滚滚雾气,被反绑双手跌在坑中挣扎惨叫的他,根本就无人能再辨认他的模样。石灰遇水,沸腾而起的不仅是雾气与石头,产生的气味就能呛的人流泪,围观的人根本就不会靠的太近。
“蛊!你用的是蛊!”叶小天听着田彬霏用平静的语气解开谜底,恍然大悟。
田彬霏微微一怔,他还担心叶小天听不懂,所以用了很通俗的方式解释,听叶小天这么一说,才失笑道:“我倒忘了,你是蛊教教主,虽说是半路出家,本领有限,总也应该听说过‘失魂蛊’的。”
叶小天摇摇头,道:“我并没听说过什么‘失魂蛊’,我能想到你用的是蛊,是因为……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就曾用过类似的方法,让一个坐在我们旁边的人,完全不知道我们曾交谈过什么。那个人,与我蛊教一位长老相交甚厚!”
叶小天这一刻想到的人是杨应龙,他当初误闯深山。住进蛊教神殿对岸的格哚佬山寨时,杨应龙曾在山上建下一座“行宫”,邀他赴宴。当时展凝儿就陪在他身旁,但杨应龙招揽他为己所的过程。凝儿却有目不见,有耳不闻,她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着过道儿。那一幕给叶小天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此时听田彬霏一说,顿时想了起来。
田彬霏道:“原来如此。不错!当然是蛊了,如果是毒的话。就算再了解它的毒性,也很难把它发作的时间精确到那种程度,只有蛊,养蛊的人心念一动,它就能即时发挥作用,也能即时解除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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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秋池听叶小天从头说起,娓娓道来,如听说书。李秋池恍然道:“大人这也是将计就计,欲以此迷惑杨应龙,等他上钩,给他来一记狠的?”
叶小天道:“不只!我那舅兄也是取信于田雌凤之后才知道,杨应龙虽然自我成为蛊教教主就在打我的主意。却也没有把成败完全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他收买了我的一些部下,又利用各地豪杰争相投奔的机会,派入了大量的内奸,能‘偷天换日’当然最好,如果不能,靠着这些叛徒和内奸,他也能对我卧牛岭产生重大影响。
你想,关键时刻。若是被我倚重的人突然反水,后果会如何?可我并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收买,也不知道投奔我的人有多少是奸细,如果草木皆兵,就会失去人心,那该怎么办呢?”
一直静静地陪坐在一旁的田妙雯,虽然此前就已听他说过这一切,此刻听他再说一遍,依旧是百感交集。对她那位大兄,她是又爱又恨,今日返回卧牛岭,见到那位田先生时,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让自己保持了平静,没有露出异样。
此刻,她平静了一下心情,接口道:“我大兄便与相公计议,将计就计,诱出杨应龙潜伏在我卧牛岭的全部内奸与叛徒,将他们一举铲除,彻底解决这个重大隐患。同时,杨应龙以为已经控制了卧牛岭,我们也有机会给他以致命一击!”
叶小天道:“我与舅兄计议已毕,便悄然返回贵阳去找妙雯。”
叶小天与田彬霏立下了一纸契约:来日挫败杨应龙的阴谋,叶小天不可把田家抛除在外!两家要同进同退,休戚与共!为朝廷立下大功后,叶小天要保证上表为田家请功。
之后,叶小天便急急返回贵阳去找田妙雯,他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飞天大侠,如果没有田妙雯的照应与配合,他如何玩好这场真真假假真的游戏?
叶小天本想找到田妙雯,扮个不起眼的马夫、仆役什么的先混进卧牛岭,再找机会与大哥相见,以真换假。不料田妙雯手下恰有一个易容高手----宗华。想把一个人易容成另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很难,想把大家认识的人改变成一副大家不认识的模样,对高手来说却很容易。于是,叶小天就变成了侍卫许胜。
按照田彬霏的计划,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弄死叶小安,如果叶小天不忍,那就幽禁,然后由叶小天顶上去:来一出叶小天冒充本该是叶小安的叶小天的好戏!
叶小天一口否决了他的计划。通过长风道人让洪百川捎来的口信儿,叶小天已经知道,不管他大哥是如何的不争气,与他依旧是手足兄弟,兄弟之间或者会失和争吵,却不至于泯灭了那份血脉亲情。
叶小天不会杀死或幽禁他大哥,当然,和大哥说明情况,然后把他暂时安排到一个秘密的地方,直到整个计划结束,那是可以的。
但他回到卧牛岭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与大哥见面,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杨应龙的眼睛正在悄悄盯着他大哥,只有大哥那种最真实的彷徨无奈,才能打消杨应龙那头老狐狸的戒心。
叶小天准备代替大哥叶小安,完美地扮好他自己。但是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句含糊的醉话、都有可能暴露真相,所以叶小天准备告以真相的人非常有限:
这个人,必须沉得住气,能配合他演好这出戏;这个人,必须是他需要绝对的配合,所以不得不告知真相。如此算来,整个卧牛岭,需要他告知真相的只有李大状和华云飞,其他如枕边人哚妮、金兰兄弟大亨,都不得与闻。
当然,卧牛岭上都没有几人有幸与闻真相,并不代表其他地方就没有人知道。至少,贵州巡抚叶梦熊叶大人是知道了,而且是田妙雯带了扮作许胜的叶小天,私相会唔,亲口告知的!要对付杨应龙,怎么能少得了这头辽东老熊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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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