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突围（中）

出话来。

    他不知道胖子是谁，也不知道这小男孩是怎么在只能隐约看见几个脑袋的情况下，准确地知道对方的数量的，他只知道，号称全宇宙最强的杰彭陆军就是这样打仗的。

    这些杰彭人，是宇宙中最容易被鼓动起来的人种。他们的偏执，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为了他们所谓的荣誉，为了他们所谓的骄傲，别说文职拿枪冲锋，就算是那些战地医院的医生护士，也有向百倍于自己的敌人冲锋的例子。

    在极度疯狂的情况下，这些狂热的，自称随时都能为杰皇效死的家伙，几乎就是以冲锋来自杀。

    被称为宇宙最强陆军，除了这些家伙自吹自擂狂妄自大外，他们国内皇室的洗脑统治，他们这种一旦被煽动，就陷入狂热的传统，也是原因之一！

    炮火，再度向后延伸，山坡上的杰彭士兵，同时跳了起来，疯狂地向上奔跑。

    八十米，六十米，五十米……覆盖阵地的炮火，终于停下了。冲锋的杰彭士兵，爆发出一声的呐喊，在两名校级军官的指挥下，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考利昂在后，伯纳瑟拉在前。杰彭2031旅二团一营的这两位营长，状若疯癫。

    在他们的赤红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吼声中，一百六十多名杰彭士兵，红着眼睛一窝蜂地拼命往上冲。野兽般的嚎叫声，回荡在这山谷中，让人毛骨悚然。

    打了九个小时，二十辆自行火炮只剩六辆，三十八辆机甲只剩下了四辆，五百多人的一个营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百多人。整整一个满编步兵营，在这块阵地前撞得头破血流。

    考利昂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时候的他，早已经没了平时衣冠楚楚镇定自若的模样。在几名警卫的护卫下，他挥舞着枪，用最暴戾的声音催促着手下的士兵。

    他不接受失败，他也不要援军。

    他要亲自血洗这个阵地，把抓住的每一个俘虏都千刀万剐！

    这些该死的查克纳人，已经给了自己太多的羞辱，尤其是之前的最后一次攻击，两百多号人，最后尽然落荒而逃。如果这个耻辱，自己不能亲自洗刷的话，自己将成为杰彭所有贵族的笑柄。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考利昂不怕死。

    自从十岁进入杰彭皇家青年军近卫营以来，他就没怕过死。

    因为他知道，被缚足东南的杰彭，数百年如一曰的隐忍，父辈祖辈，一代代杰彭男人大志未展郁郁而终的悲剧，到了他这一代，终于可以结束了。

    从他懂事起，他就知道战争将降临在这个时代。

    这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妄想。这是一代代时刻准备着兵出国门，横扫宇宙的杰彭人反复推论计算的结果！

    时局如此，乱世已显。

    自己这一辈杰彭男人，终于可以不再如同父辈祖辈一般，看着一代代换装的机甲在营房里生锈，看着一艘艘倾尽国力打造的巨舰在港口里老去。

    建功立业，开疆辟土，当在此时！

    为了杰皇陛下的荣耀，也为了已经垂垂老矣，依然在杰彭出兵之时搂着小妾上街欢呼，在码头送行时长跪不起的父亲！

    考利昂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绝对不允许自己灰头土脸的回去，让家族蒙羞！

    当上一波攻击，他的两个连再度溃退下来的时候，他就决定孤注一掷了。

    孤注一掷，并不意味着他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他看出了查克纳阵地缺少反机甲武器的窘迫，也看见了那一辆拼凑的【太行】机甲的凶猛。

    所以，他命令四辆机甲分左右两翼先期向阵地迂回，让那辆【太行】首尾难顾。然后，他命令自行火炮将所有的弹药都倾泻到阵地上，为最后一次冲锋提供掩护！

    他不相信，在这样的攻击下，山头上的那些查克纳人还能守得住！只要拿下了山头，就能洗刷耻辱！

    “冲上去！为了杰皇陛下千秋大业效死！”

    考利昂甩开了警卫，向上冲锋。近了，近了，冲在最前面的副营长伯纳瑟拉，已经距离阵地不到三十五米了！

    “砰！”

    阵地上，传来了第一声枪响。

    一名杰彭下等兵的狂呼呐喊戛然而止，他直直地杵在原地，片刻之后，才一头向后栽倒。在他的眉心正中，一个血肉模糊的弹孔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花。

    枪声响了起来，阵地上，步枪，能量机枪开始了怒吼。

    一道道弹链，组成一张交织的光网，肆意地收割着杰彭士兵的生命。纷飞的聚变手雷，在人群中骤然闪亮，白光猛然扩散开来，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冲击波抛起的残肢断臂，在空中翻滚着，砸在尘土中，砸在树冠上。

    蜂拥的杰彭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一排排倒下，可是，已经陷入了疯狂状态的冲锋浪潮，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这些身穿灰色军装的杰彭士兵，脚下的脚步和口中的嚎叫没有丝毫的停顿，他们喘着气，拼命地往阵地上冲。一边跑一边开火还击。

    步枪，机枪子弹打在阵地前的泥土中，瞬间出现一排排的弹孔，烟尘弥漫。负责重火力支援的杰彭士兵，提着便携式导弹发射器和小口径能量炮，进行无限制的火力压制。弯曲的导弹尾烟，笔直的能量炮光芒，交错纵横。

    阵地侧翼山腰上，两百多名查克纳战俘一边跟在小屁孩身后拼命地往阵地里跑。一边死死地盯着不断随山势变幻角度的阵地。所有人的嘴都抿得紧紧的，容色如铁。

    他们没想到杰彭人这么疯狂，也没想到小男孩带自己来的这个阵地，只有十多个人能够战斗。

    他们能够看到阵地前沿趴在射击位上开火的查克纳战士，他们知道，在那里的战友每分每秒都游走于死亡边缘。杰彭人距离阵地前沿不过二三十米，可自己这些人，距离阵地最后面的机甲壕沟，都还有六七十米！

    杰彭人距离阵地越来越近了，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随着杰彭人冲刺的脚步声，战俘们的心，也在剧烈地狂跳。

    一个胖胖的身影猛地从阵地探出头，举枪射击。这已经是山腰上的查克纳战士们第五次看见这个身影了。前四次，他射杀了至少六个杰彭士兵！

    一枪、两枪、三枪、四枪！

    三个冲在最前面的杰彭士兵几乎同时脚下一软，栽倒在地。而另一名拿着聚变手雷，正抡着胳膊准备往前丢的杰彭士兵，则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手雷，无力地掉落在地面上，一声巨响之后，这名士兵周边二十米方圆，全都一片焦黑。

    胖胖的身影迅速缩了回去。几乎就在他缩头的一瞬间，杰彭人疯狂的火力就淹没了他头顶和身后的坑壁。

    “高手！”一名查克纳战士狠狠地挥了挥拳头。他的拳头还没有挥到底，只见那胖子往旁边移动了三五步，一探头，又是一枪。

    战俘们看得热血沸腾目眦欲裂。这个疯子，几乎是顶着敌人的枪口悍然对射。

    这一枪，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一名杰彭少尉的眉心。年轻的杰彭少尉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软软地跪倒在地。当他的头重重地砸在飞扬的尘土中时，战俘们看见，那胖子大吼一声，随即，旁边两个射击位上的两名查克纳战士迅速爬起来，跟他一道向阵地另一头跑去！

    他们刚刚离开，一枚导弹就扑向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泥土冲天！

    冲锋的杰彭士兵，已经在阵地前倒下了一半了，而阵地上的火力，竟然丝毫也没有减弱。

    交叉的火力网，依然从各个角度射出，不断地收割着杰彭人的生命，将冲锋的灰色浪潮，死死挡在二十米线上！

    距离阵地二十米的地方，已经倒了整整一排杰彭士兵。而且，还在有更多的人在这条线上倒下。

    十几个人，竟然打得杰彭人不能越雷池一步。

    安东尼喘着气，目光闪动：“打得漂亮！”

    “太厉害了！”跟在安东尼身旁的一名少校，口中喃喃道：“这种火力构建，这种阵地跑位，简直完美无缺！”

    两名军官由衷的赞叹声中，战士们的心跳，越来越平静。他们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或许用不着投入战斗，阵地上的那帮家伙就能把对手都收拾了！

    距离阵地越来越近，机甲壕沟已经近在咫尺了。

    战士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机甲奔跑时的脚步声。回过头，【太行】缺了一角的头部，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帘。

    阵地前的敌人，开始了疯狂的冲锋。

    伯纳瑟拉哇哇地嚎叫着，死命往阵地上冲。在他身旁，聚集着至少十名杰彭士兵。他们凶猛的火力，扫得阵地里的查克纳战士抬不起头来。

    十米，五米……在伯纳瑟拉的带领下，杰彭士兵全线扑上，眼看就要冲入阵地。

    “砰！”一声枪响。

    伯纳瑟拉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猛地站住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一个血洞，不断地向外喷洒着鲜血。

    他的喉结猛地一阵抽动，黏稠的血沫，从嘴角涌了出来。

    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

    当伯纳瑟拉倒下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怒吼。

    随即，旋转的视野里，出现了阵地里的查克纳人，还有那些蓝色制服士兵的身影。他们如同出闸的猛虎，全都跳出了战壕。

    他们和近在咫尺的杰彭战士互相开火，在纠缠到一起的时候，互相用枪上的刺刀搏杀。

    伯纳瑟拉在抽搐着，他的腿，在泥地上虚弱地蹬来蹬去。

    一个胖子，在杰彭士兵群中，往来纵横，如入无人之境。他的刺刀动作，干脆利落，力量大速度快，围上他的三名杰彭士兵，只一眨眼，就被他连挑带扎，杀了个干净。

    当不远处另一名杰彭士兵，不顾那胖子背后还有其他的杰彭战士，准备开枪时，那胖子的枪，已经响了。他就站在原地，精确地点杀着周围的杰彭人。

    一个人影，直直地扑到在伯纳瑟拉面前。这个人，伯纳瑟拉很熟悉，他是考利昂。此刻，这位年轻的低等贵族的脸，奇怪地扭曲着，挡住了伯纳瑟拉的大部分视线。

    光线，越来越黑，身体，也越来越冷。

    伯纳瑟拉听到了一阵机甲的脚步声，也听到了查克纳人爆发的欢呼声。幸存的杰彭人，开始逃跑。伯纳瑟拉想不明白，一百六十个人，完全不计生死的冲锋，为什么没能冲过敌人的火力网。为什么这些人，竟然还能在最后，跃出战壕发动反攻。

    那个白白胖胖，看起来很好欺负，打起仗来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胖子，又是谁？

    想不明白，他睁大了眼睛，没有再想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