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明智军多有诡辩,不予相信者众。倒是兴福寺出身的,后半生为了复兴兴福寺奔走的宝藏院胤荣著述的《兴福寺物语》中记载中倒是可信。
兴福寺的毁灭的经过情形,大多无从追溯。对于兴福寺上下死伤人数的记载也无从知晓,战后多被明智军私下处置,确信的数量大概在二千至三千之数,逃散者不过百余。
两日后,明智光秀终于清醒过来。但也仅仅是意识清醒,他的身体依然不能动弹。醒来后,当他回忆起两日前在兴福寺前发生的事情,他下达的第一条命令,便是,“撤围!”
围在病床前的家臣们面面相觑,若是当场醒来下达的撤围的命令还好。现在兴福寺已经被屠杀干净,大家的手上都沾满了兴福寺众僧的鲜血,洗都洗不干净,如何还能够做法还原。
看到众人无动于衷,明智光秀益发作怒,他以为众人趁着他伤重昏迷的时候重新分配了兵权,架空了他,厉声道:“怎么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传令下去立即后撤十里。”
明智光秀的老丈人妻木范熙小心翼翼的说道:“十兵卫,你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众人稍稍退开了一些,露出了更多的空间,也让明智光秀看清楚了他住进了佛堂。
明智光秀如遭雷击,犹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响,顿时有一种坠入深渊的感觉,他想到了什么,一把拽住了妻木范熙的衣袖,急切问道:“这儿是兴福寺内,真的屠寺了?”
妻木范熙点点头默然了下来。
明智光秀豁然顿悟,整个人顿时僵硬,心神震动,他一直避免沾染上佛门圣地兴福寺的鲜血,和觉庆和尚谈判一度陷入僵局也没有发作,没有想到如今却因为他屠了兴福寺上下数千口。
明智光秀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看到众人的脸色有点儿变色,知晓刚才醒来后的话语触动了众人的心思,好像一切都是大家的罪孽,他独独摘出来没有沾染血腥一般。
明智光秀握紧了拳头,又缓缓的松开,反复再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坏我大事,坏我大事。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也只得以大事为重,问道:“屠寺几日了?所获多少?”
妻木范熙听出明智光秀已经放下,回道:“屠杀从今早就已经结束了,获得了三万五千石的军粮,兴福寺口口声声说要去山中挖野菜度日,想要博得怜悯,不曾想到寺中竟藏有如此多的军粮。”
稍稍停顿了一下,妻木范熙继续说道:“除了军粮之外,还获得了上万贯铜钱,全都是永乐通宝,缴获铁炮一百七十三杆,刀枪兵器上千件,将士们所获颇丰,是否要收缴上来?”
明智光秀摇头道:“知道了,兴福寺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尽快离去的好,嗯,离开前放一把火烧了就是?”说话间,正堂内气氛明显一变,众人暗中放下了一些私心。
众人告退。
看得众人离去,明智光秀终于忍不住心中郁愤,握紧了拳头,低声怒骂起来,他不敢大声说话,生怕门外的人听到。他当然清楚事已至此,沾上的鲜血怎么也洗不清了。
明智光秀再是郁郁寡欢,他也知道众怒难犯,没有责罚一人,当然也不可能赞扬一人,就当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带着缴获的物资辎重离开了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兴福寺。
观音寺城内的后藤父子终于熬不住了,再听闻六角义贤、义治、义定父子三人告擒的消息之后,派遣亲兵向围在城外的伊达军递上了他们的条件,被驳斥之后原本想要负隅顽抗到底,怎奈从人反叛。
好消息让政衡高兴之余,随即到来的却是大和国硕果仅存的兴福寺遭到毁灭的噩耗。政衡震惊了,他不曾想到一向自诩君子的明智光秀会如此疯狂,竟然干出这等恶事来。
明智光秀的所作所为,从一开始可以说是政衡纵容之后结出来的恶果。不过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就算是知晓也不会想到明智光秀会干出这等恶事来,不过他看着眼前的服部正成,脸色很是难看。
是的,服部正成归来了。带来的不仅仅是坏消息,还带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噩耗,本愿寺显如拥立的明治天皇,被废的睦仁亲王坐船途中溺水身亡。
睦仁亲王已经是昔日黄花,自从拥立新的女天皇之后,除了少数几人外没有人再去注意这个注定活不长久的废人。公卿们现在忙碌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即将来临的女天皇登基典礼,另外一件就是落选的内亲王下嫁伊达政衡。
之所以让政衡脸色严峻的缘故并非上述几件事情,而是兴福寺之事,服部正成竟然也横插了一脚。事前政衡是点头了的,不过今日听到服部正成亲口诉说,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政衡的声音低沉有力,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道:“此事多少人知晓?”
服部正成摇摇头,回道:“执行任务的人也是收钱办事,他们只知道是出钱的来自骏河,其他的一概不知,是否要将他们彻底闭嘴?”
政衡不假思索的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既然是骏河人办的,就不要画蛇添足了。不过明智光秀倒是命大,这样都不死,以后不用再派人继续暗杀他了,他还有点用处。”
服部正成松了一口气,应道:“是!”
黑田官兵卫匆匆赶至,手托奏请,抬眼看了一眼政衡,政衡没有避嫌点头示意,单膝跪地禀道:“主公,宫泽大人初战告捷,击退北近江浅井家援军阿闭部,夺取佐和山城以及周边数城。”
政衡哈哈笑道:“伊达家的局势终于稳当了。”他看向了舆图,停顿了一下,吩咐道:“告知宫原丹波,让他遣使前往北近江,就说我想见见浅井长政,不知道他有没有胆量上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