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尽管局面是罗丰特意营造出来的,可的确是对慕长生来说最好的机会,并没有布置陷阱,是近乎阳谋的诱饵。
如果慕长生是认为接下来还会有更好的机会,所以才选择忍耐,那只能说明他这个人好高骛远,根本没有决断力。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道理如此粗浅,慕长生不该不知道。
唯一的答案,便是他根本没有隐藏在附近,或许是因为某种意外被打断了计划,或许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在天人演武上偷袭罗丰。
罗丰正思忖着慕长生的情况,却听蔺如恤道:“不管你是否还有其他的底牌,对我而言,已经错过最佳的机会了,所以接下来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我认输。”
不想对方放弃得如此爽利,罗丰略生疑问,蔺如恤正欲解释,却又一次被罗三充满嘲讽意味的声音打断。
“我又闻到了自以为是的愚蠢气息,唉,这世上总是聪明人少,愚蠢者多,而自以为聪明的愚蠢者最是令人厌烦。”罗三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无聊的结局啊,我用脚后跟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发展,就不能好好的相杀吗?算了,反正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维护世界的爱与正义才是我的职责啊。”
罗丰与罗三的智慧相当,先前只是因为分神考虑其他才没有想通,现在略一思索,便明白蔺如恤这么说的原因。
只是,当他瞧见蔺如恤正用一种充满怨念的沉默眼神紧紧盯着罗三,就知道绝不能在让这位继续待下去,否则指不定会平白惹出一场风波。
于是罗丰下达指令,强行收回万秽污血,并再一次确认,他的这具化身绝不适合成为队友,尽管很精明,但未免精明过头了,总是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时候。
罗三没有抗拒,身形散化为血水,并凝成一滴血珠,回归的同时传出一声悲天悯人的叹息:“看来,世界和平来临的日期又要再一次推延了。”
没了这位恼人的第三者,蔺如恤终于能宁心静气的交谈:“虽然不能动用极招,但不可否认,你的实力依旧强大,在不打算搏命的情况下,我毫无胜算。
继续战斗的结果无非有二,一是在我身上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导致你败于他人之手,二是你还有其他的底牌,并笑到了最后。前者为他人做嫁衣裳,智者不为,后者既然结果不变,我又何必浪费气力,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对我无益。
我和那些武者不同,对争名竞技毫无兴趣,也不反对你成为天下第一,既然没有利益,那就没有继续争斗的必要,与其做无用功,倒不如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她的态度显然是要讲和,罗丰早已猜到个中理由,只是跟口无遮拦的化身不同,他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沉默不语,耐心等对方说完,然后再发表意见:“既然你做的是无用功,我又何必欠你人情。”
蔺如恤道:“对我无用,对你却是未必。诚然,空手套白狼的行为总是令人难以释怀,那么我便再献上一份诚意——那些前来挑战的弱者,我会帮你全部拦下,纵然修为深厚如你,也不想将精力浪费在庸人的身上吧。”
罗丰沉默了一会,答道:“交易成立。”
得到满意的答复,蔺如恤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通天古书轻声评价道:“这个女人太习惯谋求利益了,虽说以利为先没什么不对,可太执着于某一准则,只会落入窠臼,容易被人算计,正如君子可欺之以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法,性格源于成长的环境,或许归墟教的氛围便是如此吧——其实六道宗也好不到哪里。”
罗丰一边说着,一边抓紧时间恢复功力,并拿出几粒补充元气的丹药服下,这场战斗是他迄今为止斗得最久的一次,而且为了尽快败敌,多次动用极招,哪怕拥有非凡的根基,以及鬼谷法身强大的适应能力,也颇感吃不消。
当然,带来的体悟也是巨大的收获。
片刻后,伴随一声惊天龙吟,虚空碎裂,两道浑身是血的身影从中飞蹿而出。
仇神妒擦着脸上的血迹,吐了一口血沫,指着岳鼎抱怨道:“这家伙太诈了,功体特殊,肉身恢复能力超乎常理也就罢了,一身内功还特别擅持久战,缠斗到现在,依旧生龙活虎,元功一如初战之时,不显疲态。”
这两人的战斗自然不像罗丰以寡敌众,动不动就采取极招来拼胜负,试探、缠斗等过程皆是高手交战的必要,没有合适的机会,不会轻易动极招,因此哪怕战斗到现在,仇神妒依旧还保留五成功力,只是身上伤痕累累,尽管重伤没有几处,但看上去倒也异常凶悍。
相比之下,岳鼎仗着燃灯佛功这种无赖的内功,除了精神略显疲惫,整个人依旧威风凛凛,精气十足。
他坦然笑道:“哈,某家的内功确实有失公平,但武斗本就是扬己所长,攻敌之短,某家不可能避开自身长处不用,反而以短处相敌。”
仇神妒道:“你这么较真,反倒显得我小家子气,输不起了。不过再来一回,我是绝对不会再与你久战了,一定要趁早分胜负。”
罗丰一弹指,四剑环身而绕,剑芒烁烁,道:“现在明悟还不算晚,何必推到下次呢。”
仇神妒嘴硬道:“我这不是在关照道友你吗?看你的模样,分明累得够呛,好心多给你点时间休息,那几名号称‘打一个我们兄弟齐上,打一百个还是兄弟齐上’的家伙们呢?”
“被打发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丝毫未将人放在心上。
“嗨,算他们走运,我还想着要是道友你落败了,我可以连你的仇一起向他们讨回,现在看来,只能等下次了,祈祷别再遇上我吧,我的剑道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南斗星官将天人演武视为一种争霸逐鹿的游戏,认为在利益面前,过往的仇隙都可以放下,反正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所以联合次要敌人,对付主要敌人才是合纵连横的关键,故而邀请仇神妒一起联手对付罗丰。
但仇神妒的想法显然与他们不同,他将这场演武视为武者之间的战斗,又岂会将这种纵横家的伎俩放在眼里,快意恩仇才是他的性格,没有联手罗丰来对付南斗星官,说到底是没将南斗星官们放在眼里,不认为这群家伙跟自己是同一级别的存在,不屑为之,所以他愿意联手岳鼎来对付罗丰,却不愿意跟南斗星官们合作。
真龙岂可与鳝鱼同穴!
至于先前被南斗星官们逼得异常狼狈的过节,将来他要凭一己之力报复回去,不打算借别人的手。
岳鼎看了两人一眼,豪声道:“既有定论,那便动手吧,一招定胜负,如何?”
于他而言,继续缠斗下去,运用拖延和消耗战术才是最有利的选择,凭借燃灯佛功近乎无穷尽的特性,一点点将两人的功力消耗干净,同时展开连绵不绝的攻势,绝不给两人施展极招的机会,可说是胜算最高的方法。
然而以岳鼎的性格,纵然明白这点,又岂会这么去做,那是对自身武格的侮辱。
仇神妒笑了一声,扬剑昂声道:“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打算这么做,傻子才跟你拖战呢。”
罗丰将阴阳双剑收入掌心,微微一碰,剑气飚扬,极其罕见地强硬回应:“很快,你们俩就会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不智的决定。”
三人两两对视,笑意一闪而过,毋庸多言,各自将残留的功体催上极端,爆发最强的一击。
此时此刻,胜败,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