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败涂地。
我这么说,并非是要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遇到一个智谋更胜于我的智者,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可是,我无法想象有谁能在各个细节上彻底猜到我的布置,就好像下围棋,被斩大龙倒也罢了,你能想象一个人将对面的棋子全部吃掉吗?”伊脩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端木正眉头紧缩,他听出了对方的话中之意,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哪怕是再怎么料事如神的一个人,也无法猜到另一个陌生人的全部想法,除非是成年人对上稚童,否则不可能真的做到“尽在掌握中”。
“你在战斗中的应变呢?”
“全部被堵死了!他就像是知道我要做什么一样,提前准备好了后手,专门来克制我的后手,仿佛永远能比我多想一步,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赤身裸体站在对方的面前,毫无秘密可言。之前我还沮丧过一阵,为智谋上被人全面压制而气馁,可这段时间以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对方胜得太完美了,完美到各个细节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这绝不是智慧能够做到的程度,而是近乎全知。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我的确要怀疑此魔是否拥有和叶知秋相同的天赋异能,可有一个事情让我改变了想法,那是战场上突然发生的一场意料,一个连我也没有预料到的变数,倘若篆颅皇真有全知的能力,他应该能猜到这一变数的存在,并加以利用。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么做,战斗中他对变数的应对显得很是迟钝,直到我做出反应了,他才想到应变,结果慢了一步,导致百密一疏,未能将我方的人马全部留下,也给了我脱身的机会,否则今天我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也因此我才怀疑,此魔可能拥有窥探人的心灵的本领,而不是预知未来。”
伊脩觉得庆幸的同时,也是颇为苦恼,没有一名智者喜欢被人窥见自己的想法,因为再怎么出奇制胜、超乎想象的计谋,如果提前被敌人知道了,那就失去了意义。
“给你们一个建议,如果真的对上篆颅皇,尽量用阳谋,而不要使用会受到反噬的阴谋。另外,就我目前收集的情报来看,篆颅皇的修为极强,超出了规则的限制,因此他并不能真身降临,而是必须借由某种媒介来显现,各方面都受到了限制,或许,直接用武力碾压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我记下了,”端木正点头道,“其实,若此魔真的掌握了窥心术一类的本领,我们也不是没有反制的人选,至少我就知道一人非常适合。”
“哦,能对抗窥心术,是没有心的人,还是天真无暇的人?”伊脩有些好奇。
端木正道:“是一个思维处在混沌的状态,随性而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做什么的人,这样的人就算被窥探了心灵,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窥探者的思维陷入混乱,更为关键的是,此人还拥有不凡的智慧,并非是由无知所带来的混混噩噩,而是有意识的选择了混沌。”
“思维混沌的人?那可就成了不讲逻辑的存在,等同天生的变数,若真有这种人,那可真是谋士的天灾。”伊脩先是觉得好奇,但很快想到了弊端,“不过对这种人而言,怕是没有同门、战友、大义的观念,思维的混沌也会带来立场的混沌,同这种人做战友,很没有安全感,他未必会尽心尽力地帮你,甚至出工不出力已经是最好的坏情况,就算他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端木正承认道:“没错,这是一把双刃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轻率地动用。”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阵,随后相互告别,因为顾虑到被魔军发现的危险,伊脩便没有送端木正到两界边境,顺带也将沐恋花劝住。
“六个时辰后,若你们那边没有动静,我便会一同过去。”
沐恋花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端木正衣襟上的褶皱拉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眷恋,再也不复过往浪荡的姿态,任谁看来,现在的她都是一名温柔贤惠的贤妻良母。
经过了一个月的调养,沐恋花终于将过去亏损的精血补回,脸上再也见不到一丝阴沉,并且总是挂着一抹幸福的微笑,光是瞧见就让人觉得心头一暖,如同感受到了佛祖的慈悲,那些归墟教的弟子在见到她的时候,全把她错认为无乐慧师,而在得知真相后,则是一副活见鬼的表面,更有不少人捶胸顿足,后悔让端木正这名六道宗弟子捷足先登。
得益于境界和心境的提升,沐恋花的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到如今已是胜过绝大多数的问道境修士,而且进步的脚步没有半点减缓的迹象,还在以一种令人嫉妒的速度疯狂提升。
对此,沐恋花本人倒是不甚在意,过去的她或许会为此欣喜若狂,可如今的她大彻大悟,放下了胜过姐姐的执念,对此事已经不在意了——可这样的心态反而有利于修为的提升。
不过,放下执念并不等于沐恋花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了,至少她对端木正以及两人的孩子依旧非常的关心,可说是全身心的付出,无微不至的照顾。
别的女修士即便产子,也大多是一落地便喂黄精茯苓等各种灵药熬出来的浆液,从没有哪个会像凡间女子那样养胎,但沐恋花真个与凡间妇女一样,虽然仍是不食人间烟火荤腥,却大量地吃些仙芝人参、海藻灵草等药,只说是药三分毒,担心孩子直接吃了会经受不住,干脆先自己吃了,变成奶水再喂给孩子,更是每日静养,以道家养炼元婴之法,将身体里的精炁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孩子。
“我想去见姐姐一面,彻底解开我和她的宿命纠葛,消去未来的劫数。过去的我生无可恋,并不畏死,觉得就算引发了劫数,和姐姐同死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甚至内心还隐隐有些期待,可如今的我有了眷恋,反而变得怕死了,希望能早点消去隐患。无论为人为己,都该将这段恩怨放下,想来姐姐见到我与她同入释门,必定会万分欣喜,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