橹,那船便贴着水面疾驰如箭,向着赤壁的方向驶去。
船到赤壁之下,恰好是一轮明月升至东山之上的时候,又有一叶扁舟从另一方如飞而至,船头一个身躯挺拔如松、面容俊秀的青年道人负手而立,正是禹天来。
禹天来至今夜尚是首次与竺东来会面,却见这番僧并不似印象中彼国之人般皮肤黝黑,反是如美玉般白皙晶莹,皮肤下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他面上宝相庄严,双目幽深平静如同两潭止水。整个人已不似凡夫,却如一尊行走在尘世的菩萨佛陀。
两艘小船相对行驶,在间隔十丈处同时停下,便如江中的两块千年古礁般牢牢定住,任凭江上风吹浪打皆岿然不动。
禹天来向对面施礼道:“法师,贫道稽首了。”
竺东来在船上起身,双掌合十道:“不敢,贫僧还礼了。”
见礼已毕,禹天来朗声道:“这些年来贫道数次与法师通信,阐明了自己的态度。今日便是最后要问法师一句,法师是否仍要假借刘协之手推动你大兴佛门的计划?”
竺东来淡然答道:“贫僧的意见,也已在书信中数次申明。佛法兴于中土乃为定数,纵然禹掌教修为通天,也不要逆天而行才好。”
禹天来神色微冷,沉声道:“法师便恁般确定天数在你佛门?”
竺东来面色仍如不波古井般平静:“贫僧当然确定。便如这江上之风,在此刻它只会由西北吹向东南,为我方大军平添助力,此即天数在我只明证!”
禹天来脸上忽地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法师却不可将话说得太满,须知天有不测风云!”
竺东来不以为意,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地凭着敏锐的灵觉捕捉到天地灵气的一丝异常波动。随着这一丝灵气波动,原本强劲呼啸的西北风迅速减弱停止,随后竟吹起了东南风。联想到对方说的那句“天有不测风云”,他立时明白了什么,平静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厉声怒喝道:“你道门竟敢逆转天数施法作怪!”
禹天来从容笑道:“我等修行之士,原本便是逆天而行突破天道加诸人身的重重桎梏。贫道请了七位鬼仙级数的同道,在柴桑设一座七星坛作法,借了足足三天三夜的东南风。法师你说天数在你佛门……嘿!那也要看我道门是否答应!”
便在他说话的同时,远处南北两军对峙的所在陡然间升起烛天火光,将方圆数十里映得明如白昼,漫天星月尽都为之失色。而两人近旁赤壁的赭红色山石在火光映照之下,尽都变得殷红如血!
禹天来纵声长笑:“法师精通汉学,怎不知我汉人有一句话唤作‘既欲取之,必先与之’,难道从未怀疑过为何开战以来你们便一直顺风顺水?”
竺东来此刻已明白一切,面色铁青地一字一顿喝道:“诱敌深入!”
禹天来道:“正是诱敌深入。今夜便是我军全面反击一战而定乾坤之时!”
话声未落,他蓦地将道袍的右袖一抖,四柄只有三寸长短的小剑如同游鱼般飞出,迎风便长化作三尺长剑,剑身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炽亮光华与无边的森寒剑气,将对面船上的竺东来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