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问:“六哥,你是无事不登我这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贺六坐到椅子上,毫不见外的拿起茶盅,喝了一大口:“有人为难我女婿。我这个做岳丈的,现在没有职权。只得求你这个当叔叔的出手。”
冯保问:“谁敢为难我侄儿女婿?是兵部的哪个堂官,还是五军都督府的哪个掌军将帅?娘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看看马王爷裤裆里长了几根毛!”
贺六道:“欺负我女婿的那个人,倒不是什么官儿。那人叫肖桂,是户部的胥吏。”
贺六讲事情的原委全都讲给了冯保听。
冯保越听越气:“操!一个胥吏而已,永定河里的王八都比他这号人多!走,六哥,咱们这就去户部,找肖桂去。”
贺六道:“青天白日的,东厂在户部拿人,也太不给户部的马老部堂面子了!晚上吧,咱们去趟肖桂家。”
傍晚,肖桂家的四合院中。
四十岁的户部胥吏肖桂,正跟自己十九岁的儿子肖仁杰喝酒呢。
肖桂喝了口酒,喜滋滋的说道:“你中了秀才,这是大喜事!有了秀才功名,就可以进户部,跟你爹我一样,当个胥吏了!”
肖仁杰摇头:“爹,当个胥吏,一辈子没有官品有什么意思?我想接着往下考,说不准以后能中举人、当进士,光耀咱们肖家的门楣。”
肖桂嗤之以鼻:“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嫩货懂什么?当官有什么好的?官职越高,风险越大。譬如那些个地方督抚,虽然是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可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们的位子!他们伸手拿几个不该拿的银子,倒要担心的整宿睡不着觉。胥吏就不同了,无官无品,锦衣卫懒得管、东厂懒得管、三法司亦懒得管!虽然位卑,却有实权。手里的笔杆子一紧一松,就能让那些地方官升官或罢职。地方官们为了自己的乌纱,能不老老实实孝敬咱们?”
肖仁杰问:“懒得管?”
肖桂笑道:“他们除了懒得管,还有一条,不敢管!就说你爹我吧。我这二十年在户部做的那些隐事,要是事情败露。呵,现任官里倒要有一个总督,三个巡抚、四个布政使、六个按察使,二十多个知府跟着我出事儿!这叫拔出萝卜带出泥!厂、卫、三法司投鼠忌器,谁敢来拔你爹我这颗大萝卜、抓你爹我这只大老鼠?”
肖桂抿了口酒,又道:“再说了,户部一千胥吏,向来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我们有一本黑名册。凡是有官员为难一个胥吏,就会被记到黑名册里。上千胥吏,今后无论谁跟他打交道,都会为难他!让他在帐册文案上吃大亏!胥吏弟兄们手里拿着的笔,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刀!此刀杀人不见血!”
肖仁杰笑道:“原来刀笔小吏这词儿,是这么来的啊!成,爹,我听你的!不往下考了。明天就跟着您到户部,做胥吏。”
肖桂道:“傻儿子,明天就想进户部?做梦吧!胥吏有着诸多油水,不知道多少高官大吏的亲朋好友,都想干这差事!户部的胥吏员额有限。你爹我得豁上这张老脸,托人送银子上下打点!没个一年半载,你是进不了户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