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盔下视野狭窄,如同透过逼仄峡谷,望着遥远的天空。片状的盔甲挤压着肌肉,沉重而僵硬,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手上的骑士剑不知砸碎过多少宵小的骨头,王立骑士团的铁盾也抵挡过无数次杀机,作为一位身经百战的骑士,布莱特爵士觉得自己不该害怕一个贱民、一个卑鄙的佣兵。
可当那个黑熊般的中年男人拔出长剑朝他走来时,布莱特爵士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如同十年前第一次随军出征时听到的战鼓。冷汗顺着鬓角乱发流淌到线条刚硬的下巴上,布莱特爵士知道自己必须先攻,否则他就会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再也没有反攻的机会。
“以太阳神之名!”布莱特爵士怒吼一声为自己提升士气,整个人如同滚下山崖的巨石般朝着崔哈克撞了过去。抖动的盔甲铿锵作响,带着一股无人能挡的气势。而在他经历过的二十七场大小战役中,确实也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冲锋。面对普通士兵,他只要这样冲过去用盾牌将对方砸倒,反手补上一剑就可以击杀。
而眼前的佣兵呢,甚至不如战场上的普通士兵,身上穿着的只是可怜兮兮的皮甲,用来抵挡长剑还有些作用。可骑士剑根本不需要划破皮甲,只要砸烂藏在皮甲后面的骨头和血肉就够了。布莱特爵士想不出自己如何失败,但他每跑出一步,恐惧就加深一层。
刹那如永恒,两人终于短兵相接。在这一瞬间,布莱特爵士看到了对方脸上满不在意的笑容,顿时勃然大怒,驱散了心中全部的恐惧,以一个完美无缺的角度挥出了他平生最满意的一剑。无论力道、速度、角度都堪称完美无缺,骑士剑如同一道酷烈的日光朝着崔哈克的肩膀射去。他相信自己这一剑能把任何敌人斩于剑下,击碎敌人的肩骨,余势折断脖子。同时,他也没有忘记防御,盾牌稳如磐石地架在胸前,防止对方的搏命一击。
可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崔哈克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如果说他的剑是一道无坚不摧堂堂正正的日光,崔哈克的身影就像诡秘难言的月光,壮实如熊的身躯险到极巅地一扭一侧,便用难以置信的敏捷闪开了他的这一剑。剑刃差之毫厘地从崔哈克胸前滑过,削掉了皮衣上的一枚纽扣,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布莱特爵士并不是初次厮杀的新手,刚才那自信的一剑当然没有用尽全身的力气。到了他的层次,动手时留下三分力已经是习惯。发现自己完美的一剑斩空,布莱特爵士心里一阵黯然,知道自己再也挥不出这样一剑了。这是精气神充足,战意与杀意达到顶峰,同时还有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迫出的一剑。实属巧合,难以重现。但他没有因为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立刻想到了如何变招。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变招了,崔哈克从来都不是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崔哈克在扭身闪避的同时,电光石火间将长剑由右手扔到左手。左手懒洋洋地垂在身侧,反手握着剑柄,剑尖笔直向上,然后向上这么轻轻一提……便以令人恐惧的精准从铁盔下的缝隙中刺入了布莱特的下巴,鲜血顿时如开源的溪流般顺着长剑流了下来。
布莱特爵士临死前只剩下满腹惊惧,他从未听过一位骑士如此被打败。头盔下的缝隙连手指都塞不进去,崔哈克的剑究竟精准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能这样轻描淡写的从中穿过?这难道不是魔鬼才能拥有的技艺?
伟大的太阳神,您抛弃您虔诚的信徒了吗?
——
墓园前一片寂静,亨利国师、西农与约法都没有想到战斗会结束的这么快。他们相信崔哈克可以获胜,但……轻松一剑就击杀了从牙齿武装到脚后跟的正牌骑士,未免也太过强大了吧?那近乎非人的敏捷,可怕的自信,强大的力量……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刚才崔哈克只要稍微有一丁点失误,就会被骑士剑的剑刃擦中。只有皮甲护身的他,毫无疑问会立刻吐血倒地。崔哈克有一百种方法赢得胜利,可他却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除了说他是充满自信并且极度疯狂,还能说什么呢?
这让他们略感安心的同时,也产生了丝丝恐惧。人们渴望英雄的保护,却也恐惧英雄的力量,就是这么一种心态。
啪啪啪啪。
寂静中,忽然响起一阵掌声。阿鲁卡一边鼓掌一边微笑点头说道:“如此剑术,如此身法,在装备明显劣势的情况下轻松打败敌人,真让我刮目相看。我很欣慰,我这么多年来的辛苦没有白费……”
话没说完,他就被崔哈克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然后熊吼般的声音就骂了起来:“小狼崽子,老子看你是一天比一天放肆啊!为什么听你说的,好像这些年是你在教我剑术一样?”
阿鲁卡讪笑道:“亲爱的老师,不要在意细节……我是在夸你啊!”
“哼,看在你态度还不错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崔哈克掏出一块鹿皮擦了擦长剑上的血迹,略带欣慰地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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