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些人都靠不住的宋玉芳,迫于无奈之下,只得在心里琢磨着靠自己来设法运动此事了。
当夜,她提笔写下一封信,等天一亮就拿去寄给了何舜清。
照原本的想法,她一个独身女子,又是初入银行,不管从前有多深的交情,都不该去走这个门路。否则,被人知道了,什么样的闲话都有可能传出来。但是这一次,她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这一层一层的领导,或者不屑,或者无暇顾及,得等到什么时候他们才会自己明白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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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宋玉芳清早起来,发现家里的信箱中,除了有宋子铭的来信,还有一封落款是“何缄”的信,立马就明白了。心中一喜,赶紧地奔回房里去看。
何舜清在信上,约她中午在外头面谈。
再看看信封,上头并没有邮戳。大概是趁天黑的时候,悄悄投进去的。其实早晨寄出的本埠信,晚间就能收到了。可见,何舜清对于此事还是很重视的。不管这份重视是出于旧交情,还是事情本身,都值得宋玉芳雀跃。
这天不是宋玉芳坐班,本来做杂役是很累人的,但因为心里有了一点小小的盼头,倒是劲头十足的。
到了午休时间,借口家里有事,宋玉芳就偷偷溜了出来,坐了人力车去了附近的华洋饭店。
何舜清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一见包厢门开了,立刻起身替她拉了椅子。
两个人虽然像是老朋友了,但还是头一回彼此都穿着工作制服对面地坐着。对视一眼,彼此不禁先笑了一笑。
何舜清也不忙着谈事,而是先问有没有忌口不吃的。宋玉芳说没有,他便叫了西崽进来,做主点了几道菜。
宋玉芳一面听,一面翻着菜单,偷偷地皱了皱鼻子。
这一顿下来,少不得又是好几块钱。幸好何舜清只问了忌口,而没有客气到请她点菜。一个月才挣不到十块钱的穷孩子,光是看菜价就吓得直冒汗了。点菜这种罪,怕是受不起的。平白露了怯,无论对谁,都是极尴尬的事情。
上菜之前,先有两杯咖啡端进来。
这对打扫了一上午办公室的宋玉芳来说,倒是急需要的。免得中午休息少了,一上班又要打瞌睡。
何舜清只往杯里倒了一点点牛奶,拿着小匙不住地搅拌,笑笑地说道:“收到你的信,我真是诧异极了。厚厚的一封,简直像毕业论文。”
宋玉芳一直拿眼观察着他,心里却在琢磨着,虽然何舜清是个开明的人,但毕竟是男子,恐怕不能真正地理解女子的立场。加之,写信的时候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面谈,因此就把自己的观点逐条逐条地写明,生恐漏下半个字。
现在回想起来,或者是写得过于冗长了。
因就抱着一丝歉意,红着脸低声道:“耽误你工作了吧?”
何舜清赶紧否认:“怎么会呢,你谈的就是工作,不是吗?”他的眉头微微地拢了起来,肃着脸又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不向你的上司去提,却要来找我?分行是分行,总处是总处,虽然有管辖权,我也得避着嫌疑才是。”
这话让宋玉芳有些为难,只得低了头先不回答。要是照实说了,自己就有点像个背地里抬靠山出来的小人。可要是不说实话,让何舜清认为她在抄近道倒还是小事,要是因为误会她没有尽力,而没能警觉到银行管理层的陈腐气息已经成为了隐患,岂不事大?
想了想,还是觉得清者自清,只要心里没鬼又何必畏首畏尾的。因就坦白道:“实不相瞒,我在部门会议上是提过的。”
有一丝意外从何舜清的眼底闪过,但更多的还是失望。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无奈地望向窗外,喟然道:“我事先是有此猜测的,但我以为至多不过是你私下去交涉,上司没有那个耐心听你说完。可你既然是在会议上谈的,难道就一个明白人都没有?”他越说越感到震惊和气愤,转过脸来时,已经暗暗下定了追责的决心。
宋玉芳看在眼里,不得不去打圆场:“有是有,只是……”
何舜清看她为难地样子,便冷笑着替她把话说完:“只是明白人,都不能拍板;能拍板的,又满不在乎,是吧?你不用为难,分行是个什么样子,我比你还更清楚些呢。”
以何舜清的立场,自然会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革除弊端的层面。
可是,宋玉芳的担忧,与之多少有一些矛盾。直接求助总处的人,已经是下下策了,再要跟着起哄架秧子绝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