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他们二人单独叙旧。当林西路再推门进入客厅之时,只剩孙邈一人,梅若林已是不见踪影了。
“小六爷,说出来不怕您见笑,想我孙某纵横沙场数十年,大小战役虽说胜多败少,可每每败了,总是会郁卒一阵,我总以为那已算得上人生至苦了。眼下看来,那些郁卒哪里比的上我此刻的心伤……”孙邈鼻音浓重,双手深深的埋进头发中,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这梅若林与孙邈本是青梅竹马,二人生于江南长于江南,梅若林打小就喜欢孙邈,孙邈志比天高,总想着要离开这小镇,闯出一番天地。无奈孙邈家境清贫,根本无力负担读书的费用,梅若林见他终日郁郁,于是想尽办法替孙邈筹钱,好让他能跟先生念书识字。
每日天不亮,梅若林就偷偷的去家里的鱼塘里捞些肥鱼,走过五里山路,拿到隔壁镇的集市上去卖,无奈那年她才十岁,又胎里带着病,生下来就是个小哑巴,那集市上的人欺负她不会说话年纪又小,假装听不懂她的要价,硬是用了几个铜板就买了她一桶鱼。小姑娘心里委屈,可不能跟孙邈说,也不敢跟家里说。这又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集市了,于是只能日日受这委屈。就这样,梅若林左攒右攒总算有了几块银元。
她兴高采烈的将这些钱拿给孙邈,孙邈脸神色一怔,怎么都不肯收:“若林,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用你的钱!”
梅若林急的脸都红了,泪花在眼眶中转啊转啊,她急急忙忙的打着手势让孙邈务必收下这些钱。孙邈坚持不肯收,还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育她:“若林,你爹经营鱼塘不容易,你不能偷偷将家里的钱拿出来,这样是为不孝。”
梅若林听到孙邈的责怪,近日来心中的委屈一下全都爆发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孙邈傻了眼,没想到这样几句话就引得这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尾巴哭的这样伤心。
“喂,你哭什么啊?”
“呜呜呜呜……”
“喂,你别哭了,是我错,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孙邈手足无措。
梅若林一边抽泣着一边委委屈屈的比着手语,孙邈这才晓得,原来这几块银元都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受着委屈,顶着辛苦好不容易给他换回来的。
孙邈顿时红了眼眶,他接过若林的钱,慎之又慎的放进怀中贴身的小袋中。
最后,孙邈还是没有用这笔钱。他割了整整一年的猪草,还瞅着空去野池塘里摸些螃蟹泥鳅拿去卖。就这样他凑够了钱,交了费用,光明正大的坐在学堂里。当然,这些,梅若林都是不知道的。
一转眼,梅若林已经十八岁了,梅老爹请人为她说了不少亲事,梅若林虽不能说话,性子却是倔强的,一律闭门不见。梅老爹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仔细思量下,觉得这孙邈也算是个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只是家中穷的叮当响,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受罪。
“孙邈,你给梅老爹一句实话,你对若林,是否有意?”这日梅老爹请了孙来谈话。
“若林待我真心,我对她亦是。”孙邈情真意切。
“那好,你可愿入赘我梅家?我梅家虽不是大门大户,但若林在家也是不愁吃穿,就算是下地干活儿,也决计不会让她做那些粗重的活计,我心尖尖上捧着的人决不能嫁出去吃苦。”梅老爹给烟管又多添了一小撮烟丝。
孙邈听了当即拂案而起:“梅老爹,我孙邈虽然穷,但这孙家历代祖先的姓氏,我是万万不敢丢弃的。”
梅老爹慢悠悠的吸了口烟:“听你这意思,你与我家若林的缘分怕是止步于此了。”
孙邈一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梅老爹,孙邈求你,再给我两年时间,这两年内,我一定会出人头地,风风光光的迎娶若林!”
梅老爹没吭声,继续“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孙邈没敢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只银钗,郑重的双手递上:“梅老爹,这只钗我本应该亲自交给若林,眼下,交给您也是一样的,还请您相信我的真心,我定不会违背誓言的。”
梅老爹掂了掂那银钗,沉甸甸的,分量十足:“好,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梅家就等你两年。”
此后孙邈如何发奋上进暂且略过不表。一年后,孙邈带着成箱的聘礼来到了梅家,梅老爹乐的合不拢嘴,与媒婆商量着办喜事的好日子。而一年未见的梅若林也是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