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本尊是你,只会给她气受?我那苦命的徒儿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师叔教训的是。”
陆压见他这般逆来顺受,知他有心悔改,又忆起他这些年来受的苦痛,便也不忍再迁怒于他,语气却照旧恶劣:“早在她下山之时,本尊便施了法,她腹中的孩儿不到十月不会出来,余下诸事,你该知道如何做了罢。”
萧玄景倏地抬头,眸底情绪流转,许久,突低了头,字句郑重:“徒儿知道,多谢师叔。”
二月二龙抬头,龚璃封宸妃,赐住灵凤宫。
宸妃,意为仅次于皇后的妃子。
沉寂许久的宫中突然又热闹起来了。
其间尤以灵凤宫最为喜庆。
连着数日,蔡康一直亲自指点宫奴装点灵凤宫,红灯笼,鸳鸯帕,蔡康事无巨细地一一指点过问。
却在此时,一个流言不知从何处起始,却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
闻说正康帝在将军府一眼看中龚璃,在龚璃进宫的当日便宠幸了她,那日龚璃突然在灵凤宫中晕倒,宣太医诊治,却道她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大婚当日,异常喜庆。
皇帝废了叩拜三清之礼,依循民间习俗,轿子一路从将军府抬往皇宫,在宫中待了些年头的宫奴,皆道那日的排场比当的封后典礼还大。
入夜,微凉。
皇帝一步步踏入灵凤宫,宫奴侍卫早已被蔡康遣退。
脚下步子有些打转,他今夜饮了不少酒。
那些个臣子不敢造次,断章几个却早已料定他不会动怒,便卯足了劲存心灌他。
云何,断章,江玉……
便连叶卡青也与他拼了不少杯。
还有一个人……
他该来。
却出乎他所料。
他缓缓推开了房门,内里光影明灭,烛影摇红了他唇角勾弯的低柔。
脖子倏地落了一抹刺骨的冰凉。
他一瞬怔在原地。
顺着抵在脖子上的那把剑,不敢置信的目光终于落在握着剑柄的女子面上。
她头顶的盖头已揭去,素净的小脸脂粉未施。
大红的喜服,森冷的双眸。
多么不协调。
却那么美。
但凡是她,总是胜却世间一切颜色。
“倾儿。”
他低喃出声,已温了眉眼。
“出去。”
她挑眉凝着他,面上一片冰冷。
“倾儿……”
“出去!”她打断他,又近了一步。
冰凉刺入皮肉,有暖热的液体沁出来,他却逼近了一步。
刺痛更甚,谁甘之如饴。
她的面色微变,握剑的手颤了抖。
他笑了,眸底晶莹闪烁。
继续逼近。
换她步步后退。
“哈哈。”
她冷笑。
砰咚一声,冷剑落地。
他得逞一笑,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她比她更快,闪身便退至门后。
二人换了位置。
“萧玄景,大婚的是你。”
她冷笑着,一步步退出了屋子。
他追出来,她躺在院中冰冷的地面,紧闭双眸,掩去上天花好月圆的美意。
萧玄景,大婚的是你。
耳边响起她的话。
热闹是他的,快活是他的,欢喜也是他的。
什么都是他一个人的,不关她的事。
良辰美景奈何天。
他便那般怔怔立在原地,任凭脖子上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脖颈。
红不过他心口在滴的血。
“朕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开了口,来到她身边。
“你进去,我走。”
他双膝跪地,面如死灰。
她不为所动。
他伸手去揽她的身子,却换来她怒火中烧拳打脚踢。
他一一受着,抱起她一步步迎着皎洁的月色漫天的星子,拾阶而上。
他终于将她安置在榻上,她一瞬便蹦起身子,却被他又一次按了回去。
“朕走。”
他深凝着她如火烧的眸子,再次重复。
她瞬刻安静。
他替她盖上大红喜被,被子上的鸳鸯缠缠绵绵戏水。
他转身,摇摇晃晃离去。
嘎吱一声,门页合上。
门外身影晃动着,就那般在门口矮了身。
月色透过轩窗打进来,满屋光华。
她死死咬住唇角,耳边响起的是将军府里师傅与她说的话。
泪水一滴滴,悄无声息自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