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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方落便听得他一声冷哼,又是半晌不说话。
龚璃在他的沉默里窒息。
许久,他终于转过身,墨眸裹着冷锐直直刺进她的眼底:“龚璃,你以为朕是谁。”
“我……”
龚璃不解,他这话,又是何意。
皇帝却在此时冷声笑了,嘴角凝着讥讽的笑意,“在你心里,朕不如一个外人。”
龚璃心底狠狠一沉,终于明白了他的话。
今日她骗他的事,他都知道了。
她早料到他会知道的。
只是,他从来也只将她教训一顿。
但凡她委屈一分,他便开始心疼。
今夜,他却仿似变了一个人。
是她果真太过分了吗?
还是他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归还是想替自己辩驳一回:“阿玄,沈姐姐她不是外人。”
她说着,想去拉他的袖口,却在触到他袖口时被他冰冷的眸止住了手势。
她于是低垂了头,任凭夜间的风在她耳侧呼呼地吹。
连着数日,皇帝再没来过灵凤宫。
龚璃心中思念小皇子,遣两个丫头去奶娘那里探望过几次,奶娘见是她身边之人,不敢造次。
谁曾想最后那次竟被皇帝撞了个正着,两个丫头硬生生被教训了一顿。
龚璃自知理亏,从此便不敢让两个丫头再去。
那日六王爷在宫中得知帝妃因此不合的消息,回府之后与沈秋月提起此事,言语之间大约话重了些。
沈秋月惯常是个明事理的,此番关乎沈秋霜的性命,难免不如以往那般玲珑周全,两人竟也小吵了一回。
龚璃对这些事却全无所知,只知后来沈秋月又为沈秋霜的事进宫求过皇帝一回。
她在日升殿外一跪便是一整日,皇帝一怒之下将她赶了出去,并下令若她再不听劝告,便将六王爷一同治罪。
这期间,太后身边的薛嬷嬷来过灵凤宫里一回。
她说承太后懿旨,赠了龚璃一些小儿的物事。
闻说都是当年皇帝用过的东西。
这些日子那老太后一心礼佛一事龚璃也有所耳闻,只是对当年的香雪梅一事仍旧心有余悸。
她寻了个由头欲推脱,薛嬷嬷却拿太后的身份来说事。
从前有皇帝庇荫,龚璃不去宁寿宫中请安也是常事,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太后再如何失势,终归身份在那里。
龚璃便叫身后的两个丫头收下,薛嬷嬷前脚一走,秋萤便将那些东西扔进了平日个专放废旧之物的柜子里。
龚璃看在眼底,心底竟还是不踏实。
又过了几日,日升殿里终于传来了消息。
只说皇帝已将沈秋霜判了斩首之刑。
秋萤匆匆忙忙奔进屋子说起此事,龚璃早膳方进了一半,突然歪过头吐得昏天黑地。
晚间的时候,却听得皇帝将六王爷与沈秋月召入宫中,出日升殿之时,却只有元景一人。
龚璃以为沈姐姐又惹怒了萧玄景,心下总归不忍,便托两个丫头去打听。
谁曾想日升殿里的人嘴巴一个比一个紧。
眼看两个丫头缺缺而回,龚璃再坐不住,起身便去了日升殿。
谁曾想竟在御花园中撞见了以皇帝为首的百官众人。
元景和哥哥竟也在其中。
龚璃见此阵势,终不敢再放肆,于是一个闪身躲进了御花园的亭子里。
待得发觉他们的方向竟是通往天牢之时,她惊得险些忘了呼吸。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起身,悄无声息跟了他们的脚步而去。
眼看他们一个个入了天牢,龚璃心里焦急万分,却在此时,一个狱卒突然急匆匆跑出来找了个隐蔽之处便开始撒尿。
偏偏他的位置距龚璃不过四五步之遥,鼻间充斥的尿骚味教龚璃憋得险些憋过气去。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心头灵光一闪,当即偷偷摸摸抱起一个石头便狠狠砸上了他头顶。
那狱卒哀嚎一声,猛地抬起了头。
龚璃心头一慌,弯身抱起那个石头又一次朝他砸了过去。
待得身上的行头焕然一新,龚璃随意抓了一把灰在脸上胡乱一抹,拔腿便往天牢的入口奔去。
刚下了石阶,酸臭味便阵阵入鼻,她下意识皱眉,就在此时被人大力一拉。
“你去哪儿了,牢头到处找你。”
“撒……撒尿。”
她结巴着,说完了才发觉方才一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竟是自己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凌厉的声音。
“你是何人!”
随着这一声,那人腰间的剑已经架上了她的脖子。
龚璃神经狠狠一抽,惊慌失措地望向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