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点头,转眼之间,一抹暗黑藏于眼底,徐徐朝陆聃看了过去:“端亲王妃陵寝无端被盗,仅余棺椁之事,想必将军已经听闻了?”
陆聃眸色一凝,颔首。
他沉吟了许久,终于抬眸,徐徐道:“两年前,陆聃曾与一个人提及过自己的身世。”话到此处,低眉一笑,嘴角的弧度有些苦,“那个故事真假掺半,更未曾说完。”他正了面色,抬眸低询:“不知皇上与大将军今日可愿听聃说完那个故事。”
回宫的路上,气氛异常寂静。
龚璃歪身坐在一侧,侧开脸面,看也不看皇帝。
方才告别了陆聃,她同他提出要去清梵寺与沈姐姐见上一面,却被他果断否决。
此时正兀自背对着他,生着闷气。
天色将暗,耳边车轱辘声声声入耳,阵阵敲在她的心坎。
“蔡总管,停车。”
突然,她朝外面的蔡康低叫了一声。
“赶你的车,莫要理她。”
皇帝冷声吩咐。
原本有些放慢速度的蔡康又重新挥鞭,朝马背上打将而去。
龚璃狠狠朝身后一脸老神在在的某人一瞪,索性躬身去掀轿帘:“停车,我要下轿,停下来。”
她的身子随着行进的马车歪歪斜斜,皇帝面上一瞬染了怒容,冷眼朝她看去:“坐下!”
这才消停了多久?
蔡康额头蹭蹭直冒冷汗,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又到头了。
说出去都无人敢信。
他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帝妃的意见能统一。
皇帝不开口,他也不敢擅自停下来,赶车的速度却慢下来不少。
他们此时行经之处乃帝京西郊,路面崎岖,若是轿里的宸妃娘娘有个闪失,只怕他蔡康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使性子也要考虑地点,你好生看看这是何处,还不坐回来。”
耳边传来一道危凛的低斥,皇帝已伸出长臂,往她腰上一卷,三两下便将人拉回了身侧。
龚璃如今正自气上心头,哪里肯轻易服软:“萧玄景,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对着他周身便是一阵胡乱抓挠,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再闹下去,打今儿起朕便命奶娘全权照管颢儿,你别想再见他!”
“萧玄景,你混蛋!”
龚璃的泪水陡地滚落下来。
他竟然用这个威胁她。
“颢儿是我亲生的,是我拿命换来的,我是他的娘亲,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她捂脸,泪水自指间滑落,声声切切都是控诉。
皇帝居高临下剔着她,眉眼冷得彻底:“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可还有丝毫为人母的样子!”
“我没有,你有!”龚璃猛地抬头,泪流满脸地朝他瞪过去,眸底藏着一股狠劲:“你每日心思都在朝堂国事上,难得见上他一面,你又何曾给过他半点好脸色,萧玄景,那也是你的孩子,还是说,在你心里,他不过是你将来的孩儿之一,疼与不疼,也便无足轻重了。”
皇帝一把掐住她泪湿的下颌,“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龚璃扬手一把将他的手挥开,她红着眼眶,整个人俨然一头发怒的小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早便下令通知皇后提前准备选秀事宜了,是啊,自古为王为帝者,谁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我小小的灵凤宫,在你心里又算得什么?”
他剧烈地摇着头,泪水断线珠儿般,簌簌滚下。
皇帝眸底的暗黑较轿外的夜色还有深浓几分,他猛地朝她凑近,狠狠掐住她的两颊,面上含霜裹怒,毁天灭地地朝她压下来:“你心底,就是这么想朕的?”
许久,他方低喃出声,他音色冷冽,面色沉冷得可怕。
周身无不被寒气围裹。
龚璃狠狠咽着口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是又如何!”泪水再度滑落,她直直迎上他杀神弑佛的眸光,冷笑出声:“难道你没有让蔡康去皇后的华裳宫传旨意吗?还是宫里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来年春的选秀是假的?”
她紧紧盯紧他,不放过他面上眸底一丝一毫的情绪。
“你以为我龚璃是谁?”她眼角含着泪花,摇着头朝他看来,唇角缓缓勾起了一道轻轻浅浅的细弧,满是嘲讽:“我不是南倾歌,那个任你百般凌辱、眼睁睁看着你出入后宫嫔妃寝宫只懂得终日以泪洗面、由着你误会她与别的男子有染就要拿掉她腹中孩儿的南倾歌已经死了,我是龚璃!”
她突然握起拳头朝他身上胡乱打过去,力道又重又狠:“你看清楚了,我是龚璃,我是龚璃!不是你的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