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歪歪披在身上。他几乎是疾步走进了寝殿:“父皇!父皇!”
萧应禛刚逃出火海,一听到皇帝犯病就急忙赶来,却没想到皇帝竟然病越发重了。
龙床上神志不清的皇帝看见他口中荷荷,说不出话来。萧应禛一把握住他的手,惊道:“父皇,你怎么了?儿臣没有事,父皇放心。那火一定是贼子趁夜放的,儿臣会把他们都抓起来。”
皇帝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内侍高呼:“太皇太后驾到——”
殿门打开,太皇太后在两位女官的搀扶下快步而来。她甚至只来得及梳简单的发髻。她颤巍巍道:“禛儿,禛儿……”
萧应禛急忙去扶。太皇太后看见他安然无恙,大大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萧应禛眼中含着水光:“皇太祖母,父皇他……”
太皇太后赶紧去看,当她看见皇帝那一副人事不知的样时,不由脸色白了白:“终究是救不过来了吗?……”
她眼前一阵黑暗,软软昏倒。
整个甘露殿中乱成了一锅粥。太医两头难以兼顾,幸好整个太医署都惊动,几位老院正对皇帝进行施针,几位则赶紧去看护太皇太后。
萧应禛定定坐在甘露殿中,神色沉沉。
“殿下。”一道声音传来。
他木然回头,却是安如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旁。他无言看着她。在这么个混乱的夜晚,出了这么多的事。人人都在忙乱,只有她这么安静。安静得仿佛世间所有事都无法打动她的心湖。
“你怎么在这里?”萧应禛慢慢问。
安如锦神色莫名看着他,忽然道:“也许皇上今夜熬不过了。”
“大胆……”萧应禛想要呵斥,声音却慢慢低了下来。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连太皇太后都看得出来,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安如锦静静看着他:“殿下不应该做什么吗?”
萧应禛猛地盯着她,眼神渐渐凌厉如刀。她固执地和他对视,一眨不眨。
此时,常何在匆匆前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安如锦都听见了。
“齐王星夜赶往宫中,皇城指挥使杜善正去拦阻宫外。”
简单的一句话,却将他从迷蒙中炸醒。萧应禛猛地抬头看向常何在:“京畿左右两营呢?”
常何在一字一顿道:“荣宁侯接到消息连夜领着二子和五百家兵前去应对了。”
萧应禛定定看着眼前黑沉沉的夜。
太快了!
从皇帝发病到现在不到两个时辰,整个京城却都完全惊动了。若不是自己这几日侍疾留在宫中,恐怕想要应对根本来不及。
眼前的黑暗中像是藏着一头头欲择人而噬的野兽,正虎视眈眈看着这甘露殿。只等时机一到就立刻冲过来厮杀争抢。
“殿下!”福泰不知什么时候前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一干幕僚已在侧殿等候。”
萧应禛张了张口。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让汉王府的幕僚谋臣们来到宫中。
“殿下,请下决断!”福泰老迈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掷地有声。
萧应禛渐渐抿紧唇。
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太皇太后的侧殿而去。
“砰”的一声,侧殿的门关上。把所有的人杜绝在外面。整个甘露殿人心惶惶,不知何时,外面围着一圈铁甲林立的御林军。
刀剑森寒,守护着这即将风雨飘摇的权力中心。
“轰隆”一声,天上响起了闷雷。
“惊蛰?”有人问。
“已经春天过了,哪还有惊蛰?”有人低声呵斥。
安如锦静静看着天边的滚滚乌云。黑暗无不在,小小的甘露殿在这一片黑暗中就如同汪洋上的一片孤舟。
她想起皇帝昏迷前说的一番话。她找不到答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一个将死人的话。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轻松。
皇帝要死了。不管是不是她送了他最后一程,还是他自己病发,都是要死了。而当今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可以亲眼见到皇帝大行?
她微微一笑,一股剧痛忽然从胸腹间传来。
“呕”的一声,她猛地吐出一口漆黑的血。
七日断肠散……她想要笑,眼前却渐渐模糊,失去了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