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尖挑起,不解困惑地望向徐清焰。
“当初在北境城头,我是不是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没有谁能保证另外一人绝对的生死。”朱候的声音带着隐约的压抑,“即便是太子也不能。”
在他看来。
徐清焰是一个非常不懂得把握机会的人。
太任性。
太子那枚白龙令,可以做到很多事情……而徐清焰总是提出一些让太子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本以为你来这里,会提出一些别的要求,比如修补宁奕身上的伤势,帮助他重新凝聚神池……”朱候咬着牙齿,一字一句道:“你希望裴灵素活,为什么?”
徐清焰看着朱候的眼睛。
“没有为什么。”
“我就是想要她活,她不该死。”
“这世上不该死的人多了!”朱候双手按在桌案上,他高声道:“路边冻死的乞丐,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这些人都不该死,但裴灵素是将军府遗孤,旧案未翻是因为太宗怜悯,按大隋律法,她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早些时候。
朱候经历过许多的打压,其中就有“裴旻”的打压。
那位北境大将军,来天都一趟,把应天府的前辈,打杀的干干净净,朱候的师父也在其中,他巴不得将军府的旧人全都死绝,以偿还当初的血夜之仇恨。
在宣泄情绪一般的发言之后,朱候的额首,忽然溢散出一圈极其金灿的光芒,像是一圈金箍,浮现刹那,便自外
而内压缩,瞬间勒出一道猩红血痕,周遭的发丝都燃烧出干焦的痕迹——
他痛苦地低喝一声,双手猛地抬起,死死攥住那圈金箍,然而只是徒劳,这位星君境界的大修行者,瞬间便被抽走了精气神,站起的身子陡然跪下,双膝砸在地面,砸出一张蛛网。
朱候不断以额首叩砸地面。
一时之间。
静室之内,土石飞溅。
徐清焰胆战心惊看着这一幕,连忙伸出一只手拎起帷帽,护在胸前,向后退去。
她有些担心,这位无端暴躁的大修行者,会出手伤人。
但事实上……那圈金箍的效用十分强大,在金光勒紧的过程之中,修行境界几乎臻至化境的朱候,与一个废人无异,他痛苦地怒吼,声音却愈发低迷,越是抵抗,这股压迫便越是强大,红色衣衫都被气劲炸开,最终朱候颓然靠在石壁上,一圈金箍将额首勒的快要炸开,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
放弃了抵抗。
也放弃了痛苦的呼喊。
进气声。
吐气声。
还有低沉的,极其嘲讽的笑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那圈金箍消散,其实只不过是数十个呼吸之后的事情,但朱候仿若经过了数十年的煎熬,他眼神里一片灰白,没了丝毫色彩,恍恍惚惚,抬起头来,木然注视着徐清焰。
像是一个死人。
他伸出一只手,缓缓捂住自己的面颊,然后低低笑了起来。
“你之前问……红拂河里有什么……”
朱候的眼瞳,通过一只手掌的缝隙,注视着女孩苍白的面颊,他的笑声变得痛苦而又扭曲,另外一只手攥着额首的发丝,颤抖道:“看到了吗?这是什么……奖赏,惩罚,这就是红拂河里的‘东西’。”
朱候的两只手掌,像是洗脸一般,狠狠擦拭了一把面颊。
他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消失了。
这样的动作,在过往的几年里,他不知做了多少遍。
收敛神情。
收敛情绪。
朱候眼里的灰色也随之消散。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我不发怒,是因为不可动怒。但凡生出丝毫怨憎之气……便会出现之前的景象。”
朱候看着那个绝美女子,他声音之中的颤抖,不是害怕,不仅仅是害怕,还有一些疯狂,他轻声道:“所以你大可放心……即便我个人再恨裴旻,再恨将军府,也不会误事。”
他舒展蜷缩的身子,大红袍扫过地上的茶盏,之前那般痛苦的挣扎,那盏瓷器坐落在木板地面的凹坑上,“运气极好”的逃过一劫,此刻被他抬袖掠起,仰面饮尽,然后“砰”的捏碎。
朱候的额首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情绪缓缓平复。
他看着徐清焰,道:“其实我有一句话是说错了的……这世上,没有人能决定一个人绝对的生死……其实是有的。”
“在大隋境内,天都可以帮你杀死任何一个人。”朱候笑道:“太子能够决定一个人绝对的死……但是‘生’这一点,谁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