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从不把我当外人。”云雀认认真真道:“他教我要正视历史,直视过往,这样才能更好的成就自己。”
“灵山曾经的那位律宗大能,所做的事情,本就不对……历史的失败,便是证明一切的结果。”小和尚低垂眉眼,摇头笑道:“所以如今禅宗当道,金刚怒目,菩萨低眉,过往历史如尘埃,身前白雪如明镜,照见未来,需得照见己身。”
宁奕看着云雀,感慨道:“这也是你师父对你说的?”
云雀恭恭敬敬道:“小僧一时之间的胡话,不得当真。”
宁奕望向小巽寺的那尊佛像,心情复杂,认认真真揖了一礼。
“戒尘大师是一位超脱者……。”
云雀微笑拂袖还礼,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
熟读佛经,早年开慧。
这样的一位少年,如何不讨人喜欢?
运送佛像的事情,只需要再买下一辆马车便可……宁奕去了一趟不远处的绿洲城,回来之时,便买回了东行所需的东西。
其实以神性搬起佛像,直接飞离小巽寺,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这种办法实在太费心力,而且宁奕如果以此法离开,必然会招惹注意……他虽无惧东境,但也不想招摇过街。
更何况。
路上还需要从“云雀”的口中,了解神魂之症的救治办法。
……
……
马车颠簸。
云雀坐在裴灵素和宁奕的对面,这位少年神情严肃,伸出一只手,隔着衣袖,轻轻按压裴灵素的手腕。
神魂术法再强,也需要触碰,这一点从“搜魂”便可看出,搜魂一般是以神念汇聚在掌心,按压在对方的神海之处……淬炼魂念的修行者,哪怕成就了“阴神出游”的状态,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直接将一人的神海抹去。
当年的徐清客,便以“阴神”出游,夜探蜀山小霜山,窥探到那三句谶言之后,被赵蕤先生留下的字迹所伤。
神魂是生灵最脆弱的地方。
这里的“病”,也最难治。
这世上有许多医师,可以医治许许多多的疾病,眼疾口疾五脏肺腑手脚腰背……唯独“神魂”,想要医治,条件太苛刻。
这门术法的传承,稀少程度,比起紫山的“生死禁术”,也不遑多让。
云雀的指尖按压在袖袍之上,隔着衣袖,少年的魂念小心翼翼的探入一缕,他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神情仍是严肃,但嘴唇的血色顷刻消散。
这是一门极耗魂念的术法。
云雀的魂念顺延着裴灵素的手腕向上,直抵神海,他闭上双眼,却像是看到了一副更加浩瀚的壮观世界。
剑藏隐于神海之中,万千利剑悬在神海外,幽幽沸云凝化天宵。
“渡苦海”的药力化散,盘踞如一条老龙。
蔚为壮观……世说裴府将军的遗女,是一位身负大造化的天之娇女,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无数密藏都蛰浅在这神魂之中,隐约还可见得一座仙雾缭绕的“山界”,墨色山水画地自成,瀑布洞天,惹人出神。
云雀凝了凝神,在这副恢弘至极的画面之下,他第二眼看到的,才是“神魂”的破损之处……在这片神海之外,纵然有无数“重兵”把守,无数“密藏”镇压,但是仍然掩盖不住那缕“死气”。
神海自内而外的“腐烂”。
世上圣手,生死人,肉白骨,或许真有。
云雀下意识揪住自己的一角衣袍。
但若是神海腐朽,该如何医……这世上谁人能够救下一个“命数已尽”的人,这世上,谁人从阎王手中夺人?
小和尚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他睁开双眼,望向神情紧张的宁奕,露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
“裴姐姐受过重伤?”
裴灵素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微微张口,准备说些什么。
天海楼地界,白帝那一刺……导致了这一切。
云雀乏力的摇头说道:“因何落下病根,无须对小僧说……小僧刚刚以‘神念’入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宁奕直视着云雀的双眼,道:“如何?”
“很难治……”
小和尚揉了揉眉毛,剃尽三千烦恼丝,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然后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但是小僧……似乎找到了一个办法。”
(今天也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