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胎,得世间万物的垂怜与喜爱,而此刻死亡,便回归天地,尘归尘,土归土,星辉归星辉。
霞光流淌飞逝,逆着大雨化为一片青鸟。
宋伊人沉默着伸出一只手,按向师兄的衣袍,却没有按到血肉,只按到了一片质地柔软的衣袍,隔着袍子按到了地面。
灵山之中,极少数的人,档案是神秘保存,而且严禁接近的。
自己当然是其中之一。
律子则不在其中,道宣是一个出身平凡普通的人,在年幼的时候,颇具心机的净莲曾经读过道宣的情报文卷,这位未来律子完全凭借着自身的毅力和血汗,得到了灵山前辈们的赞赏,而“神秀”则不一样。
他藏得很深。
像是一片深海,根本无从挖掘。
神秀的档案是宋伊人都无法调动的绝密……没有人知道神秀竟然是被邵云大师捡回来的孤儿,就像是没有人知道神秀是禅宗为了争夺佛子席位准备的“大杀器”。
他的命运就像是黎明大雨之中晦暗的光明,阴云太大,哪怕是光明本身,也无从看清方向。
神秀最终选择了这条道路。
宋伊人拎起湿透的衣袍,缓缓站起,那件师兄曾经穿过的旧袍,浸染大雨,变得沉重,直觉告诉他,在神秀的故事之中,还有未完结的几个疑点。
他拿着只有自己可以听闻的声音,在心底默念道:“孤骊山……部署……”
有人长叹一声。
声音清稚,而且无奈。
披着麻布衣袍的少年,向着神秀“逝去”的地面方向轻轻揖了一礼,双手合十,念完超度的经文,重新
挺直腰板。
云雀看着宋伊人,道:“我虽未入灵山,但听完了刚刚的那些话,也明白了大概……如今我有一个问题。”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远方的古门,大火,还有绵延至山脚下的雷光。
他轻声问道:
“如果宁奕先生打输了,那么我们都会死。”
一阵沉默。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如果我们死了,那么宋雀大客卿会非常的愤怒。”
云雀皱着眉头,停顿一下,修改道:“如果净莲师兄死了……那么宋雀大客卿会重现当年灵山的那一幕。”
道宣补充道:“会比当年更加可怕。”
虽然律子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个疯狂的念头愈演愈烈,如今他几乎可以确信……这一切就是针对客卿大人的阴谋。
灵山有人想逼走宋雀。
丧子之痛,便是早早为大客卿准备好的欲加之罪。
朱砂轻声道:“东境借火,火灾破境……如今雷劫之下,我们去了也帮不到宁奕,只是白搭,神秀说的不错,古门开的那一刻,有‘真佛’挡因果,不论火魔君破境成功不成功,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挡住因果。
火灾退一万步,也可以选择放弃破境,先杀人。
最多这场“造化”消失了。
以星君顶峰的杀力,没有人逃得过这场杀劫。
只不过如今雷光乍现,显然是火魔君所图甚大,既想破境证道涅槃,又想杀了这里所有人,愿火引动古门,真佛降临的时辰有限,此刻不突破,便延误了大好时机。
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雷光滂沱的方向。
悟道山的山脚下,穹顶落雷一片呼啸,已经将那里淹没。
几道雷霆顺着山壁翻滚,如瀑布峭泉,轰隆隆贯穿垂落,气势磅礴,蔚为壮观。
雷劫之力,非人可以抵抗。
云雀有些腼腆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宋伊人的恍惚。
他揉了揉自己的脑门,那里一片光洁,被雷光映照得有些刺眼。
“如果我们都没有死呢。”
道宣皱起眉头,心想如果都不死,那么这一切的图谋自然都是空的。
紧接着又想。
这是什么意思?
火灾破境失败?
麻袍少年的神情有些困惑,有些无奈,最终伸出手指,指向远方峭壁被雷光淹没的一个方向,小心翼翼道:“你们……难道没有看见,有人在那里么?”
顺着云雀手指的方向。
道宣看了过去。
自认为神魂之术不俗的道宣,一直警惕四周,没有发现异常。
而这一看,向来沉稳的律子险些叫出声来……
雷霆如大海,飞光刺人眼。
而短暂白昼之中,那面历尽雷霆洗刷的峭壁之上,竟然显现出一道青衫身影。
一个鬓发稍白,青袍满是风尘仆仆赶路沧桑的中年男人,伴随着雷光一瞬的闪逝,钉在了那里。
那位大客卿的衣衫在雷海之中飘摇,一只手捏着佛珠,立在胸前,沐浴劫力而站,那串佛珠被雷光不断炸得飞起,但未有丝毫破裂的迹象。
他平静站在雷海中。
眼神里是极致的漠然。
这漠然的目光,就落在雷霆的汇聚之处……那位火魔君的身上。
而即将破境的魔君,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