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下。
他很少会出现如今这样波澜起伏的情绪。
这座天下,已经没什么人值得他吐露心迹。
李白蛟回过头,忽然问道:“你知道今夜天都会发生什么吗?”
宁奕想了一小会,皱眉道:“东境叛党勾结朝政,隐匿罪迹,今夜将被拘入执法司大牢。”
“不……不是执法司大牢。”
太子笑着指出了宁奕的错误,道:“是‘监察司大牢’。”
宁奕怔住了。
这是太子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公开的承认监察司的存在。
“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殿宴召开的时候,我已经动手了。”太子呵呵一笑,若有所指地望向宫墙之外,道:“云洵是你的人了?情报司那些探子盯得很好,公孙越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监视。”
宁奕眯起双眼,“关于东境叛党的名单,你拿到了?今夜决定动手?”
太子站在大风中。
“今夜我不会去其他地方,也不会下一条指令。我会陪你站在这座院落里,看着这一出好戏的上演。”
他转过身,看着宁奕,缓缓道:“从烈潮结束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很严肃,但也很好笑的问题。”
“我既没有三弟那愚蠢的勇气,也没有父皇那么强大的武力。如果不登上真龙皇座,我永远都无法驾驭群臣,如果不杀死东境叛党,我永远都无法抹平朝堂暗流。那么这个好笑的问题便出现了……如何在规矩之下,击溃规矩?”
“击溃旧规矩的,只有新规矩。”
“于是我开始建立‘第四司’,就有了你所看
到的如今的天都……以及今夜。”太子轻轻道:“我需要一个人,一个注定双手染满鲜血的人,替我完成这一切。”
他望着宁奕,眼中的意味不止如此。
“宁奕,你太不可控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制约你。”
太子敞开心扉,说了这么一句话,说的时候他便笑了,在这一刻的宁奕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很可笑的话语。
“制约我……就凭公孙越?”
宁奕也笑了。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对,腰间的情报司传讯令开始震颤,云洵密集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汹涌而来。
第一条讯息是——
“公孙越在宫外等候交接,第二份名单还在他的手中。戊字组确定,公孙越被迫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
很好。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太子今夜的“斩首行动”,如果有风吹草动,那么自己会第一时间知道。
第二条——
“但第四司的使者们似乎收到了命令,已经开始火速行动了。”
宁奕的笑容凝固。
根据现有情报,天都应该有两份名单,第一份名单是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而第二份名单,才是真正重要的“叛党大鱼”,是今夜斩首真正要缉拿的要犯——这份名单一直在公孙越手上!
太子始终未与公孙见面,后者全程位于自己的监控之下,怎么可能会有行动?
是谁在指挥这场行动?
“第一份名单上的东境叛党已经在殿宴之后被逮捕归案,打入深狱。第二份名单很有可能已经泄露了,长宁街十三号府,京兆尹满门死绝,血流满阶,天水街三十七号院……”
云洵开始汇报第四司的战果。
这场突袭来得极其凶猛,而且手段凶残,第一份名单上的那些小鱼小虾尚且留得一条性命,而第二份名单上的“大人物”则是直接暴毙!
“再次确认,再次确认,公孙越没有参与行动,今夜监察司的斩首行动,另有其人指挥操纵。”
传讯令到这里短暂的停顿,接着便是一处又一处的死伤汇报。
宁奕指尖颤抖,望向太子。
李白蛟与他平稳地对视,两个人从相遇,到如今,没有离开过,更没有外人加入过对话。
太子没有时间发布训令。
这一夜还在流血,那个不断操纵夜行者,不断书写命令的“幕后人”,在长夜之中以笔代剑,传出一封又一封的杀谏。
“关于虚无缥缈的‘第四司’,似乎没有人怀疑过它存在的真实性。”
太子笑了笑,“因为大家见到了真正的鲜血,见到了让天都朝堂害怕的那个人,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于是‘第四司’也是真实存在的。公孙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也站在了众生面前……于是众生便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就是监察司的大司首了。”
“但其实,他不是。”
这句话,犹如一柄重锤,砸在宁奕心头。
他想到了一个很糟糕很糟糕的可能性……
李白蛟背负双手,轻声道:“宁奕,听说徐清焰每个月都会从东厢给你寄信,何不拆开来看一看呢?”